第十一章 以难测之智临民——周纡、黄昌(4)
黄昌第一次出任长吏,是被拜为南阳郡宛县(今河南南阳市,南阳郡治)县令,为政以严酷刚猛为要务,热衷于破获难以侦查的奸邪隐蔽案件。一次有人把县令的车盖偷走,黄昌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寻找,同本朝许多官吏一样,他希望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断案如神的结果,但却没有让哪怕一个人知道自己断案过程的兴趣。盗窃案件归于县令属吏门下贼曹负责,贼曹的工作效率显然极高,已经侦查到窃贼的情况,黄昌于是私下安排自己的亲信到门下贼曹家中悄悄打探。知道窃贼为谁后,黄昌没有等着贼曹上报,直接将窃贼抓捕处决。没有见到县令有任何调查的行为就能如此精准破案,已经叫县中百姓以黄昌为神,敢于杀戮又震慑住了当地的大姓豪族。这就是黄昌的能力。
按照朝廷选拔能吏的程序,黄昌迁任蜀郡(治成都,今四川成都))太守。这次没有属吏的刻意试探,但黄昌面临的是一个真实的积弊丛生的局面。上一任太守李根因为年纪老迈所以为政多有悖乱的地方,百姓的利益便不免受到侵犯或者蒙受冤屈,黄昌到任之后首先面对的是前来鸣冤的吏、民七百余人。对于黄昌这样的能吏而言,他并不惧怕反而欢迎琐碎繁杂的政务。黄昌依次接待这七百余人,最后的结果是没有人不满意他的处理。黄昌用惊人的效率将前任遗留积累的案件全部处理完毕,这只不过是被动地解决问题,现在他要主动出击。黄昌随即将施政重点放在抓捕盗贼方面,但是他不能满足于仅仅抓获几个盗贼,他要的是一网打尽。为此黄昌需要精心地策划和谋算一个万全之计,或许,这个时候他会想起,西京名臣张敞任职京兆尹时(神爵元年即前61年“胶东相张敞为京兆尹,八年免”)的那次精彩的捕盗行动。
张敞上任的时候,正是长安市场偷盗猖獗的那段时间,这也正是调他任职的原因。张敞到任之后向长安父老请教,原来长安的窃贼已经被组织起来,分属于几名偷盗酋长,这几个人平素里却温良谦厚、出从童骑,百姓多被假象迷惑以为他们是富裕的彬彬长者。张敞随即侦查获得了这几名盗酋的犯罪证据,然后和他们做了一番交易。张敞召见盗酋,怒斥他们的罪行之后答应赦免,条件是交出所有长安窃贼。落入陷阱的盗酋无奈之下只能答应,长安小偷的末日来临。张敞布置了一个简单的圈套,任命这些盗酋为京兆尹属吏,要他们设宴置酒邀请手下小偷前来庆贺,等到小偷酒醉之时用红色颜料悄悄污染他的衣裾。京兆尹的捕盗吏卒守候在盗酋家宅附近,看到参加完宴会离席的人经过,见到衣裾染红就予以逮捕,一日抓获数百小偷,此后长安市场再无偷盗案件发生。
黄昌的决定似乎是仿效张敞。黄昌秘密捕获了一名盗帅,不过酷吏没有交易的计划,也没有赦免的意图,他威胁强令这名盗帅供出了蜀郡下属十一县中所有暴徒盗贼的姓名和地址,然后统一调集吏卒,同时展开秘密抓捕。精确的抓捕目标和时间上的一致,最终编织成一张滴水不漏的弥天大网,被供出的盗贼没有一个能够逃脱。个别残存的宿恶大奸,也在高压之下集体逃出蜀郡。
蜀郡成为太平世界的样板,黄昌却不会料到自己将要审理一件会有意外收获的案件。
这天,有一名妇人来到太守府,为自己犯事的儿子申诉。审理过程中,黄昌发现她实在不像蜀人,就问她从哪里来。切勿以为黄昌会叫好奇打断自己的审案程序,如此提问在当时是必须做的。帝国治下并不太平,多有百姓被略卖他方,朝廷立法解放天下流亡人口,建武七年(31)五月,光武“诏吏人遭饥乱及为青、徐贼所略为奴婢下妻,欲去留者,恣听之。敢拘制不还,以《卖人法》从事”。建武十三年(37)十二月,“诏益州民自八年以来被略为奴婢者,皆一切免为庶人;或依托为人下妻,欲去者,恣听之;敢拘留者,比青、徐二州以《略人法》从事”。黄昌的提问出于一名官吏的职业敏感,妇人的回答却令他悲喜莫名。
妇人说,她本是会稽郡余姚县的戴次公之女,州府书佐黄昌的妻子,回娘家的路上被贼掳掠,辗转来到蜀郡。这正是黄昌失散已久的妻子,大惊之下的黄昌赶紧问,你怎样能认出黄昌?妇人说,黄昌左脚心有一枚黑痣,他经常说按相书的说法这是以后要做二千石官员的征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怀疑的地方,黄昌当即脱去左脚鞋袜,看到太守左脚心黑痣的妇人也反应过来,两人相拥痛哭,夫妻团圆。
凄切的爱情故事终归完满,本朝法定一夫一妻但男子可以置妾,无法得知黄昌在妻子失踪后是否另娶过,值得注意的是,黄妻需要亲自出面为儿子申诉,可见她当时的处境平凡,身为太守的黄昌确认她是自己的妻子后并未拒绝相认,甚至没有迟疑当即相认,就这一点而论,黄昌毫无疑问是一个值得敬佩的男人。
出任蜀郡太守四年后,黄昌被征为陈国(治陈县,今河南淮阳县)国相。国中某县有大姓彭氏,豪纵不法,宅中建造起一座高楼临街,黄昌每次外出行县,彭氏妇人就会登上高楼观看国相出行的队伍。黄昌的残暴和草菅人命在这一刻体现出来,仅仅因为厌烦彭氏妇女的围观,就勒令收捕彭氏,查出他过去所犯的罪行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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