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难不成竟要自己眼睁睁见其步入虎穴狼窝,但却只管从旁袖手不顾?
“顾少侠……”
堂中局势兀自胶着,楚人清却忽然支撑起一条羸弱病体,颤巍巍向前蹒跚数步。
他脸如金纸,半晌方才有气无力,煞白着嘴唇道:“少侠和夕若情义甚笃,我等皆看在眼里。可少侠不妨扪心自问,莫非今日你竟真有十足把握,能在天下各派围攻之下全身而退,并将夕若一同救出生天?”
“你究竟想说什么?”
少卿眉头大皱,怒极关头早已失了耐性。一记愤然暴喝,顿将楚人清震得面色剧变,险些仰天背过气去。
“此间事情悬而未决,即便你二人今日果然走得出这松涛堂去,将来却势必仍旧要遭天下各派无尽追杀。”
楚人清身形发晃,好似每每多说一句,皆要强打起自身十二万分的精神,“何况夕若所求,乃是还少侠一条清白无罪之身,使个中真相水落石出。而这一切,也都只有教她暂且留在楚家。”
言及至此,他竟蓦地挺直胸膛,又抬动臂膀,极力将右手两根手指遥遥举过头顶,便在众目睽睽下发起誓来。
“黄天在上,厚土为证。但须人清此身不死,那便绝无一人可伤夕若半根毫毛。如有所违,愿遭神人共弃绝之!”
“三哥!这两个小畜生明明恶贯满盈!你可绝不能……”
“住口!”
孰料楚人明话未言讫,反遭兄长回过头来狠狠一瞪,颤声怒斥道:“你可知倘若待会儿当真动起手来,这堂中头一个要死的究竟会是何人!”
“我……”
楚人明心头一懔,又看见少卿正愤然朝自己紧盯,更只觉脊背上下嗖嗖发凉。遂赶紧悻悻退回到人群之中,唯恐当真惹来性命之虞。
不过面对楚人清信誓旦旦,少卿却依旧并不买账。牙关紧咬,一字一顿道:“空口无凭,我为何信你?”
“天公地道,自在人心。楚某不敢奢求令少侠轻信,可夕若与我毕竟犹是骨肉至亲,我也绝不容许有人对她稍稍不利!”
楚人清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临风站定,字字掷地有声。少卿进退维谷,但觉两片嘴唇发干,浑身燥热异常,下意识又将锵天紧攥,只在原地默不作声。
便在此时,无尘也施施然走来数步,与楚人清彼此并肩。
他口颂佛号,悠悠出言道:“老衲亦愿向少侠作保,在此事真相大白之前,那也断无一人可对楚小姐行之无礼。”
“好极!实在好极!”
无尘话音未落,赵秉中反倒抚掌而呼,高声阴阳怪气道:“看来是这世道着实变了!一个是咱们楚家主的手足兄弟,一个是名门正派的堂堂掌门,如今竟然携手并肩,讨好起这样个罪不容诛的小畜生来!这还当真是给我天下正道中人大大的长了脸面!”
“不错!”
赵秉中话音未落,陆惟舟登时随声附和。而后劈手挣开身边一众搀扶人等,戟指少卿大骂道:“你们其余各派怎样我管不着,今天姓陆的但把话撂在这里!从今往后,我太一派誓同这小畜生不死不休!有朝一日非要教他死无葬身之地!”
“夕若……”
周遭嘈杂繁芜当中,一声涩然轻唤忽的传入楚夕若耳中,使其心脏猛地一阵痉挛。
她妙目迷离,惶惶向彼处望去,所见正是母亲方梦岚一张憔悴面庞。前后虽只匆匆片刻,却已再不见了从前从容不迫的主母模样。
“好孩子!听为娘一句,这便随顾少侠走的越远越好,从此……再也不必回来!”
方梦岚泪眼婆娑,虽对女儿离去有万般不忍,但又如何能眼睁睁见她飞蛾扑火,白白葬送一条青春性命?伸手将其揽入怀中,更忍不住扑簌簌的垂下泪来。
楚夕若寸心欲碎,何尝不想痛哭一场,一抒连日积郁压抑?只是转念又恐母亲牵肠挂肚,终究只得微红着眼圈,安慰方梦岚不必为自己担忧。
“算我求求你,这便随我走吧!”
少卿犹未尚死心,又满脸焦灼,想说服楚夕若回心转意。只是任凭他如何苦口婆心,得来始终只是少女心如磐石,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如此又过半晌,见事情果真无从挽回,少卿也只得退求其次。猩红着一双眼睛,自堂内众人间森然扫过。
“你们人人全都给我听仔细了!”
他双手发颤,指缝间兀自渗着鲜血,散发出一股刺鼻腥气,“夕若虽留下,可你们之中若有谁阴谋不轨,胆敢暗箭伤人,此物便是他将来最好榜样!”
话音未落,松涛堂内骤然乌光腾跃。一时朔气滔滔,连天席卷,充斥暴涨,势截云霓。
众人眼前大眩,随一阵摧枯拉朽似的轰然巨响。正是锵天已将主位之上,一方金灿灿的匾额被拦腰斩作两截,上面所写义气千秋四个大字,也同样应声摔成粉碎。
少卿鼻子一酸,又对少女更咽道:“我便在楚家门外寸步不离,直到你终于从里面出来。”
“如此……多谢。”
区区四字,几不可闻。少卿两肩发晃,满眼尽是柔光,又怕每在这松涛堂里多待一刻,自己便随时可能反悔。遂终于下定决心,手中锵天剑尖指地,教一线血色沥沥下坠,傲然便往外面而去。
“何之遥。”
秋风料峭,直灌进屋。俄顷再不见了少卿踪影,楚人清眉头大皱,一手扶在桌角,极力稳住身形。
他沉声道:“如今事情悬而未决,处处疑点颇多。现命你将小姐送归原处,途中断不可再生半分纰漏。”
“弟子遵命。”
何之遥面色竦然,向他躬身执礼。刚想将楚夕若带离当前是非之地,便又听赵秉中在旁含沙射影,指责楚家此举非但乃是胆小如鼠,已然慑于少卿危言恫吓,实则更是刻意心存包庇,想要保全少女一条性命。
“赵掌门!”
楚人清性子虽好,至此再也忍无可忍。昂然与赵秉中对视,就连脸上也随之生出几分淡淡血色。
“你说人清是被顾少侠破了胆量?那好!现今此人便好端端的站在我楚家大门之外,赵掌门如有本事,大可亲自前去同他讨教一二!倘若果真竟能大胜而归,也算是为我天下同道中人好生扬眉吐气一回!”
“你!”
赵秉中一时气结,知以少卿武功之高,自己绝非对手。到头来虽在心中将楚人清骂了个狗血淋头,实则却只忿忿然一记冷哼,坐在椅上不再吱声。
凡事处置妥当,楚人清才又开口吩咐下去。一时间,自有楚家弟子引导各派来客前往馆驿歇息,须臾,原本人头攒动,逼仄异常的松涛堂内,已只剩瑟瑟寒风穿户萦梁,吹皱一片暗潮汹涌。
(本章完)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