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是听我妈讲的。我妈总是眉头高蹙,眼含烟雨,一说一个叹息。我想郁郁寡欢的她是在叹息自己吧。不料,母亲的叹息是为父亲发出的。“他好可怜。”牵着我的手在园子里走动时,她老爱这样说,像在描述她的另一个孩子。
在庄园里几乎见不到父亲的身影。我从小长到十四五岁去读女师,见到父亲的面屈指可数,差不多就是每年的年三十夜。父亲把这么多太太撂在一个大的庄园里,自己在外走南闯北倒也潇洒,反正外边也有女人相伴左右的。抗战后期,父亲又在渝都南岸的山上置了一些房产,安置与他关系密切的几位交际花。但这种女人,父亲连妾都不会纳的,怕族谱不好写。父亲重孝道。我们婆婆在世时曾有话,上官家纳妾也得是规矩清白的女子。父亲倒听话。
父亲在我们家只是个符号,太太们拿来吓唬娃娃的头衔。就如太太们也是装点父亲男人形象的符号一样。我母亲排老四,不掌权也不得宠的那种。好在她很安静,从不与人争风吃醋的。父亲的女人都还算安静,兴风作浪的极少。一是,没有男主角在家,兴风作浪给谁看呢?二是,父亲六个太太,十几个孩子,除了老五生了一个男孩外,其他的全是女子。太太们都惭愧得很,哪还敢装精作怪?最初父亲也气鼓鼓的,回家就骂骂咧咧,不给太太们好脸子看。娶了七房,又张罗娶了八房、九房,仍是不得儿子。后来是华岩寺的老法师为他点破,说他杀戮了太多的男丁,欠了,命里该还,所以难带来儿子,他才作罢。
我差不多是在女儿国中长大的,我们家就是缩小版的大观园,除了家丁、抬轿子的、赶马车的,围着你转的全是太太、丫头、老妈子等形形色色的女人。读的学校也是女校,校长老师同学全是女人。
唯一的弟弟只比我小几个月。可以想象他在家的待遇,比贾宝玉在他家还宝贝呢,从上到下,没有谁敢叫他的名字,都叫“十爸儿”,连他的亲身母亲也是。但“十爸儿”一点也不骄纵或横行霸道。他心极善,眼睛总像噙着了泪,绝不吃羊肉与兔子肉,说那样动物小小的,怎能去欺负?父亲说,这般怯弱哪像我上官家的儿啊?父亲的确很难理解自已的宝贝儿子。他有限地与我们聊天时,说起战场上的杀人,眉飞色舞,从不因此有些许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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