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垭口(8)
爷爷用令父亲愤怒的形式见了儿子最后一面,接着便是死亡。
那个晚上的记忆太黑暗了,从此,奕华对黑暗的描述再也没有一抹安宁之色了。
是的,无边的黑,仿佛地球还未出生就已经死亡——
深夜一两点,外面的雨不小,南亘山的狗却叫成了一片,很恐惧的慌乱。奕华翻来覆去睡不着。听听那边,父母也没睡着,母亲在说:狗叫成这样,出什么事了?
响起了敲门声。深夜的敲门声,让奕华觉得是世上最恐怖的声响。
敲门人是小奶奶,她全身水淋淋的,刚坐了一个打夜鱼的船过来报信——爷爷不行了。
父亲跑到最前面,然后是小奶奶、她和母亲。这支奇怪的队伍在小城的深夜,绕着河堤跑,狂奔,从这一头到那一头,想找一只船,过河。
她远远看着父亲疯了似的,狂躁的黑影像被困住的兽,挣扎着要冲破,冲破……父亲甚至跺着脚,用拳头锤打自己的腿、胸部、整个身体,嚎哭间夹杂着吼叫,嘶呀呀、嘶呀呀,像马匹面临绝境昂首发出的叫声,极其无辜、极其悲惨。虽是早春二月了,雨浇着这群人,仍跟下冰刀子似的,寒冷钻进骨头、肺、眼睛、大脑……不可抗拒的冷啊,奕华看到每个影子都在寒冷中颤抖。父亲摇摇欲坠。奕华终于听清楚了父亲吼叫的内容,他在叫:爸爸啊,爸爸啊,爸爸啊……对着一河水,一河绝望的水……
7
爷爷过世一个月后,小奶奶要回上海。父母都真心要留。父母知道无儿无女的小奶奶回到上海是无处可去。她仍是资本家的老婆,姑姑那里也是不行的。小奶奶孩提时就离开了家乡,快五十岁的人了,在蓝家过了大半生,蓝家是她的天,是她的地,蓝家的鸡毛蒜皮都是她的大事。谁都不知道,离开蓝家,她该去干什么,何处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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