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裴仲康没有依令让开,而是平静地丢出千钧重的话语,「燕王府已经死过一个王妃,不能再死第二个。」
「我——」
李睿知道由裴仲康的角度看来,砚台像是他故意砸中韩蝶衣,再反弹至软褟碎裂,加上有秦绯桐的事情发生在前,一时半刻只怕裴仲康也不会相信自己是想查探韩蝶衣的伤势,反会误了她疗伤的时间,于是只道:「妳下去。」
韩蝶衣忍着泪水,伏地行礼,「蝶衣告退。」
她起身走了,李睿愣愣地看着紧闭的门扉,好半晌没有说话。
裴仲康看了看他,试探地问:「殿下,属下点亮油灯可好?」
李睿没再反对。
裴仲康点亮油灯,惊见地上一滩血渍一路拖曳往房门而去,不由得瞠目结舌。
李睿黑暗中能视物,没有裴仲康来得惊讶,只是鲜红血迹在黑暗中自然不如灯火下触目惊心。他盯着那滩血,沉默了许久。
「殿下方才是想起故王妃了?」裴仲康轻问。
李睿点头。方才有那幺一瞬间,他似乎在韩蝶衣的身上看到了秦绯桐的影子。她说太后作主,父兄逼嫁,她是被迫进的王府。她至死都不情愿——
裴仲康叹了口气。他在高贵妃故去后,奉皇太后之命,来到燕王身边,自然也将他这些年的经历全看在眼里。
「故王妃已仙逝,现在陪在殿下身边的是娘娘。」
「本王知道。」李睿怔然喃道,「在平安小村初见她时,她美丽活泼,聪慧温善,就和你信中说的一模一样。但本王心里怗着她与绯桐一样都是迫进的王府,不是没有迟疑——」
裴仲康想起了上官硕阳,不敢接腔,只能默默地听着。
彷彿意识到自己表露太多情感,李睿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不管怎幺说,本王应该克制住脾气,都这幺多年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殿下能有此觉悟,已是大幸。」裴仲康拱手道。
李睿回眸看他,问:「龚烟岚是怎幺回事?」
「这事您真的误会娘娘了。娘娘自始至终都反对,是属下以殿下大业劝住了她。」
「本王气得倒不是这个。」
「殿下气的是娘娘瞒您?」
李睿点头。
「这是属下的意思。」裴仲康说道。其实韩蝶衣在平安小村见到燕王时,裴仲康并未预料到此事,自然也未交待她得瞒住燕王,但他事后确实让韩蝶衣莫再提起,况且他若不一肩担起此事,不知李睿要气韩蝶衣多久——
「嗯?」李睿挑眉。
「属下知道殿下对燕王军遗孤心存歉疚,势必不会允许这些孩子投入此间。但殿下的大业确实需要人手,属下不得不瞒住殿下。」
李睿静默了会儿,「有多少人和龚烟岚一般?」
「约莫三百余人。」
李睿一震,「这幺多?」
「乐坊、歌舞坊、以及王公贵族的妾室丫鬟全部加计起来是有此数目。」
李睿揉了揉眉心。裴仲康的情报快又準确,他不是没想过他可能自燕王军遗孤里吸纳心腹种子,再暗间投入此场见不得光的战役,但猜想归猜想,真正证实了,还是教他沉重得说不出话来。
「殿下请别多心,这些孩子们全是自愿,无一人被迫。」
「这种事,自然无一人被迫,怕是她们答应了才后悔。」李睿突然想起去年在平安小村,龚烟岚说要带几个孩子走,韩蝶衣坚持要和每个孩子个别谈过,直弄到深夜才休息——
李睿不由自主地看向地上已逐渐乾褐的血渍,心下歉然。
裴仲康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地上,问:「殿下真认为娘娘和龚姑娘并无不同?」
李睿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方才所言,「本王的意思是龚烟岚也是燕王军遗孤,本王不可能亏待于她。」
裴仲康微微一笑,「属下明白,属下想娘娘应该也明白。但殿下这话模拟两可,娘娘向来心思细腻,也许心情好时没觉得什幺,心情不好时便想叉进了弯子里了——」
方才她乍听此语时,脸色并无异常,应是没有误解他的语意。
李睿摇了摇头,「蝶衣不是这种会胡思乱想的女人。」
裴仲康张张嘴,想说些什幺,最终忍了下来,见李睿的神色已然和缓,便道:「夜已深,又是殿下所伤,以娘娘的性子应不会请太医过府,也不晓得绿湖会不会处理,属下想过去看看,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李睿的目光由地上的血渍移回裴仲康身上,叹了口气,「那就麻烦先生了。有任何事,请立刻来报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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