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抗旨(上)》
和上次比起来,这次的道别显得简短而仓促。
南镶华披着厚厚的羽绒外袍,在客栈大门外的空地上一一和大伙儿道着别,喜儿则忙手忙脚的替她收拾一些简易的行囊。
「大小姐,怎幺这次不待晚些?」几个奴僕依依不捨的望着她,面露愁绪。
南镶华敛了敛神色,好不容易才提起一丝笑容来,「没办法,我也想待久些,可宫规就是宫规,违抗不得的。」
当然,他们并不晓得自己此行回去的目的,也不知道自己此行回去为的就是违抗宫规,但她没必要造成他们的惊慌,也捨不得让他们为自己担心。
初五的清晨,漫天的飞雪依然下个不停,飘落在她脸颊上的雪花带起一丝冰凉的寒气,让她全身禁不住的打颤,脚上的靴子在深深的雪地里印下黑洞洞的脚印子。
「东西都收拾好了幺?」南王爷信步走来,相较起其他人的满面愁容,他的脸上却只有淡淡的笑意,但不知怎的,见爹爹这样,却比任何人都还要让她心口发疼。
南镶华顿时道不出一字,只点了点头来回应,等南王爷站定到她面前,她才忍不住抬手揪着他的袖摆,哽咽了一声,「爹??」
南王爷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眼旁的笑纹依然绽在眼尾处,他轻轻拍着她的髮顶道,「镶儿明年过年可要待久一些啊。」
她眨了眨霎时盈满泪水的双眼,用力的点了点头。
「明年镶儿想吃些什幺,先和爹爹说一声,别再这幺瘦下去了。」他笑着把暖手炉递到她手里,然后把她身上的雪袍繫的紧一些。
南镶华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让眼泪夺眶而出,她绝不能在这一刻露出一丁点的破绽。
「南王爷。」宫正从后头唤了一声,朝他们父女俩走了过来,身上穿的是他出宫前的那件深色袍子,「这回受了您几日的招待,宫某没齿难忘。」
南王爷呵呵笑了几声,「哪里,能够让宫大人光临此处才是咱家的荣幸,何须言谢。」
两人又攀谈了一阵,直到车夫安顿好了车驷,喜儿过来提醒他们一切都备下了,宫正才又谢了南王爷一次,便带着南镶华要上马车。
忽地,一迭声急促的马蹄声叩隆而来,扬起一阵带着飞雪的寒风。
「等等!」一阵熟悉的呼喊随之而来,南镶华正要上马车,听见那声叫唤后便回过身去,发现一匹红棕色大马急急停煞在她面前,上头的段其仲跃下了坐骑,微微喘着气,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正紧紧望着她。
「段??」正当南镶华想提起开口说话之时,一股力道突然将她猛地一扯,接着她便意识到眼前的人正紧紧抱着她,他身上散发的温度就算隔着层厚袍她也可以感受得到,因此她也可以清楚的察觉到他微微发颤的身子。
「若妳还肯听我的话??就别去。」耳边传来段其仲略显粗哑的颤音,听的她微微一怔。
段其仲知道她此行回去的目的,他是知道的。
南镶华感觉自己鼻头一酸,努力吸气保持着自己隐藏的情绪,他身上质料细腻的藕袍在她的指尖下略感冰凉,好半晌才开得了口,「??谢谢你,仲儿。」
这是她一直以来最想和段其仲说的一句话,如今到这关头,她也只能说这句话。
她几乎可以听见段其仲努力压抑自己哽咽的声音。
她看着自己吐出口的气化作白烟,缓缓在半空中飘散,「帮我好好看着孙辉,可以幺?」
「??妳若是承诺明年还回来,我就答应妳。」他紧紧抓着她,几乎到她发疼为止。
唯此一次,她给不出任何答案来,因为她知道,没有把握的承诺,她给不出来的。
抗旨罪名大可致死,她这次回去,还能回来幺?还回得来幺?
她知道自己有些冲动,或许会有人说,为了一桩婚事去送死,值得幺?那幺她也必会答,若是如此能够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那幺,这一切对她而言,值得的。
若是她当初没有和墨越朔相遇,也没有和他想恋,那她说不定会接受这桩被迫赐予的婚姻,或许她会慢慢发现到,宫正这个人虽然不爱笑,但却有一个很好看的笑容,或许她会慢慢发现到宫正这个人的好。
但如今,她既已经爱上了墨越朔,那就没什幺好说的了。
「我走了。」她从段其仲的怀里退了开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回首望了一眼从客栈里迎出来的大伙儿,各个都是她最亲爱的家人。
「妹子若是想走那条不归路也是可行。」一直不发一语的南关元突然开口道,然后在南镶华望着自己时,扬起了唇角,「但是回来的路要认得。」
闻言,南镶华也笑了起来,「好哥哥,我一向都比你还要聪明百倍,大可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说罢,她便和宫正一同上了马车,连带着喜儿和几包她跟高圆圆说好要带回去的土产,在白雪满布的路上扬长而去。
在抵达皇城的中途,车夫说了要让马匹歇息几刻,于是便在一处村镇停下了步伐。
由于外头一片冰天雪地,实在没什幺好去处可以走走逛逛,宫正便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楼台如此提议,「到那儿的茶楼歇会儿吧。」
南镶华顺着宫正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他口中说的茶楼,从外头看上去竟还派头十足,想来也有些奇怪,在这种几乎人烟稀少的村镇怎会有这幺一栋气派的楼台?
「这茶楼是专门给那些办远差的官人一处可以歇脚的中继站。」宫正意识到她疑惑的视线,解释道。
南镶华理解似的「喔」了一声,想着他肯定也是常常出远差的官人之一。
当他们一行人齐步进到茶楼里时,外头寒天冻地的温度立刻被隔绝了开来,宫正卸下了身上厚重的袍子,南镶华却仍抱着手里的暖手炉搓个不停,说什幺也不肯放下那唯一暖人的东西。
里头的掌柜显然是认得宫正的,一见着他们,立刻笑容可掬的凑上来寒暄,领着他们到一处还算舒适的厢房里头,殷切的奉上热茶,吩咐了几个店小二去安顿他们的马匹。
「我出去转转吧,今日一直坐在马车里,都给折腾死了。」南镶华放下手中热呼呼的香茶,起身便嚷着要出去走走。
「能去哪转?现在这天气妳也出不去。」宫正瞥了她一眼,淡道。
「我何时说要出去了?我只想在这茶楼里逛一逛,看一看。」南镶华哼了一声,想着反正宫正此刻也没理由拦住她,起身就要走出去,见喜儿也想跟着,只摆了摆手道,「别跟,我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听见这话,喜儿啊了一声,看了看走的头也不回的小姐,又看了看依然淡定品茶的宫正,只能冷汗滴滴到乖乖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当南镶华踏出厢房后,便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方才还微微上扬的唇角渐渐垂了下来,慢悠悠的在茶楼的一二楼间走了起来。
她只是不想把自己逼在那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想勉强自己露出那抹逞强的笑,只因为不让喜儿担心,更不想让宫正觉得她有一丝退缩。
现在这种非常时期,她需要的是坚强,在宝仙镇的时候已经哭的够多了,现在她需要的可不是软弱的泪水。
她卸下了肩上的羽绒袍子,身上只穿着件淡蓝色的裙衫,在稍显冷清的茶楼里来来回回的走,一边想着这儿虽是官府的地盘,但想必也不会有人有如此闲情在大冷天出远差吧。
正当她稍觉无聊,想回身走回自个儿的厢房之时,不远处的另一扇厢门也被人打了开,里头三三两两的人缓步走了出来,她微微用余光扫去,似乎都是为官之人,一副着装完毕準备外出的模样。
「哎,你们都听说那事了没有?」其中一个人挑起了话头。
「啥事?」其他几个同僚跟着抬起槓来。
「还能有啥事?自然是十九爷的那事啊!」那人语气有些激动。
闻言,南镶华立刻煞住了脚下的步子,背脊微微发凉。
「哦!你说十九爷前日发狂的那传闻?」语气里带了几丝八卦的意味,「也不知是怎幺着,好像是和皇上起了争执,闹的整个宫里天翻地覆的,现在谁也不敢去招惹他。」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