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公下了轿,笑着朝南镶华点了点头,一身称头的湛蓝色缎袍擦过几许飘落的飞雪,手里握着的东西似乎是一幅捲轴。
见那东西,南关元立刻朝前走了一步,挡在了南王爷身前,神色隐含着愤怒。
「关儿。」南王爷叹息着拍了拍南关元的肩,但显然他没有半点要退回去的意思。
南镶华明白此刻她哥哥心里在想什幺,也明白为何他会如此愤怒,当初,爹爹被人抓去宫里时,就是这般景象,此刻简直是挑起他们兄妹俩心里最深的恐惧。
曹公公像是没有注意到似的,依然从容的走到他们面前,站定,忽然开口喊了一句,「皇上有旨,请跪接圣谕!」
听了那一句拖长了尾音的话,南镶华顿时双脚发软,想也没想就跟着其余人跪了下去。
只见曹公公展开那幅捲轴,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尚书宫正,青年才俊,为官公正无私,实为国之栋樑,深得朕心。南王爷之女南镶华,才思过人,娴熟大方,品貌出众。二人实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之佳偶。朕为成佳人之美,特在一元复始之春,赐婚于此双璧人,将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当曹公公阅毕,所有人皆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南关元有些不安的回头一望,便见南镶华惨白着面色,毫无生气,好似在那一瞬间,她的魂魄已被硬生生抽离,身躯已变成了一具空壳。
皇上??竟要把她许配给宫正?
「不!」一句几近崩溃的叫喊冲出了南镶华的口中,她只觉得一阵难以言喻的冰凉扩散至四肢百骸,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脑里正嗡嗡作响,一股巨大的力量叫嚣着要冲破她的胸口。
「镶儿??」南关元见她这样,既是痛苦又是痛心,也不顾要叩头谢恩,只是跪到南镶华身旁,用力抓着她的身子,他抬头看了身后的宫正一眼,只见对方也是一阵怔然,像是还没消化完方才圣旨的内容似的。
「南大人,抗旨罪名大可至死,还请三思。」曹公公垂下眼帘,平静的说道。
南王爷面露难色的扶着自家女儿,眼里的情绪也是痛心至极,却又莫可奈何。
南镶华只觉得这几个月来隐藏在心里的不安一下子全倾泻而出,稍早才刚哭的红肿的双眼此刻又是泪水溃堤。
为什幺为什幺,为什幺命运要如此捉弄她?在她好不容易等待了数月,要见到他的前一刻,又硬生生的将之拆散?
她曾想好好珍惜这段感情,可是当结束的那一天提早到来,她还是无法承受,无法承受那股莫大的痛楚,像是一把利刃直直从心口处穿过去似的,锥心之痛。
「十九爷知道此事幺!?」
一声语带狂怒的语调蓦地砸了过来,曹公公面色泰然的看向表情盛怒的段其仲,没有答话。
「我问你,十九爷他知不知道此事!?」见他不答,段其仲又怒声问了一次。
「仲儿!不得无理!」南王爷喝斥了一声,但段其仲依然怒视着站在他们面前的曹公公。
此刻的食堂内气氛沉郁压抑,一点也没平时的活络喧闹,南镶华面色死白,空洞的眼神里不断涌出豆大的泪珠。
此时只有一人面色还算镇定,只见他缓缓叩头一拜,沉声道,「谢皇上恩赐。」
于是曹公公淡笑着把手中的圣旨放到了宫正高举的双手中。
送走了曹公公一行人,客栈的两扇赤红色大门便被人紧紧阖上,挂上了「歇业」的木牌子。
「我有事想和南姑娘谈谈。」宫正率先打破了客栈里头的沉寂,如此说道。
南王爷会意的点点头,低声说了一句「去吧」,便拍了拍南关元的肩。
南关元此刻依然把南镶华护在怀中,脸上不见往常的笑意,面色冷凝的可怕,他深深的望了宫正一眼,才扶着南镶华站起身子,逕自朝宫正走去。
「若宫大人真的如皇上说的那般才思兼备,一定晓得此时该说什幺,不该说什幺。」南关元背对着其余人,侧身在宫正耳旁低语道,「我曾经因为擅自离家而伤害过我妹妹一次,所以我绝不容许有第二次,即时对方是天皇老子也一样。」
说完,南关元便跨步走了开,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宫正依然面色淡然,没有对南关元的一番话而有所反应,只是垂着眸看向一旁面白如纸的南镶华,点点头示意她跟着自己。
当他们两人走离了客栈食堂,压抑的气氛这才舒缓了一些,外头冰凉的空气铺天盖地一般的降下来。
此处正是客栈外头的小院子,白雪覆盖住了院子里的砖瓦盆栽,一滴滴融化的雪水化成一根根细细的冰柱,悬挂在屋檐下方。
南镶华看着自己长长的裙袍被雪水渐渐浸湿的样子,已是没了要把裙摆拉起的力气。
「今早??」宫正薄唇轻启,低沉的嗓音在雪地里化了开来,「妳哭的那样伤心,是为了他幺?」
南镶华没有抬头,身子却微微一震,她没想过宫正会提起这件事情。
见她不答,宫正又道,「??是为了十九爷幺?」
闻言,南镶华明显身子一僵,垂于身侧的手握成了拳,紧了紧,过了好一阵,才终于抬起眸子,语气认真的道了一句,「是。」
如今,她根本没有必要去隐藏,自从知道皇上把她许配给宫正之后,她已经不在乎有多少人知道她对墨越朔的感情,毕竟承认自己的感情又岂是一件羞耻的事?
即使对方是极有可能成为自己未来夫君的宫正,她也不想再这般躲躲闪闪。
「妳进宫之前就认识十九爷了?」
她微微上扬了唇角,看上去确十分虚弱,「是的,我之前就认识他了。」
宫正依然低眸望着她微微发红的双眼,问道,「妳打从一开始就这般迷恋十九爷?」
这回南镶华的嘴角扬的更大了,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我一开始讨厌死他了,当时我曾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另一个男子,但是我却错了。」
「那个男子跟夜市有关係幺?」宫正低声问了一句。
听了这话,南镶华微微一怔,愣愣的望着宫正虽是淡然,却带着点柔和的眸子,发现自己不会讨厌对宫正说真话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他总是意外的懂她这个人。
「我知道妳的心思。」没等她答话,宫正便逕自开口,「即时妳真嫁给了我,我也不可能会得到妳的一点真心。」
这次,南镶华依然没有答腔,只是定定的看着宫正。
「妳说妳不是打从一开始就喜欢上十九爷的。」他缓道,薄唇竟是微微一扬,露出了一抹还称得上和煦的笑容,「那幺我也必须承认,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上妳的。」
看着他难得的笑意,南镶华双眼微瞠,两颊立刻腾昇绯红,红通通的色泽在这片雪地里尤其显眼。
宫正把手握成拳,举至唇边抑住快要溢出来的笑声,那是南镶华第一次听见他笑出声来。
他们俩都曾经隐瞒自己心中的情感,但如今,谁也不想再这幺畏缩下去。
「明早我们就回宫里去吧。」宫正忽然道。
「呃?可今儿不是才??」初四而已幺?
只见他微提了嘴角,「毕竟圣旨已经下了,我想皇上会想早点知道我们的意思。」
南镶华先是一愣,才有些不可置信的道,「你??你想抗旨?」
他但笑不语。
「不行!」南镶华急急的开口,然后有些惶惶然的解释道,「我不能让你陪我一块送死!这是我自个儿的意思,我不能让你的命一起赔进去!」
「妳自个儿的意思?谁说我不是这样想的?」宫正挑起了一边眉毛,平时冷清惯了的脸上似笑非笑,「妳若是嫁给我,往后在户部我会不忍心使唤妳,所以我认为,妳还是别嫁的好,这样往后还能有使唤妳的机会。」
南镶华再也收不住自己的眼泪,眼眶儿又红了一圈,边啜泣边道,「宫正,对不起??」
对不起,不能接受你的心意,因为我这辈子,心里注定只会有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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