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露放下筷子定睛看着我半天才一笑说:好吧我们去看看。
我们出了饭馆上了车我问她:建成说他跟你以前——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认识他们的时间长了五六年前就认识这帮人里只有你把我拿下了。说罢动汽车。
我们沿着东直门大街向东一直上了二环没开两分钟就来到我住的楼下电梯停了我们一起上楼黑暗中我拉着陈小露的手听着她在我身后一步一步走着的脚步声一边走一边出声地数着楼梯的数目。上到五层我们休息了一会儿我等着她说走后接着走。就这样一直上到十二层我打开房门拧亮灯陈小露在我前面进入房间。
我一直住这儿。我对她说。
还行——不错。陈小露站到房间中央对着房间环顾一周说。
行是什么意思?我问。
就是说跟你混混还行。
你想跟我同居吗?
我?陈小露眨眨眼睛笑了我是说你这儿挺适合跟姑娘同居的。
为什么?
这不明摆着吗?布拖鞋、咖啡壶、录相带、双人床、大沙、电视、唱片、厨房——
陈小露走进厨房:你看东西那么齐。
然后她走进洗手间咣当一下落了锁。我坐回沙里望着我的小屋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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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活中我最烦的莫过于有人说出诸如猜猜看之类的话来也许是我自己不够聪明无法理解这种两头留有余地的说法但我确实讨厌这种作风我喜欢把意图讲明而不是东绕西绕、遮遮掩掩每遇到这种情况我必满腹狐疑心神不定我不知道陈小露是什么意思我一句句回想她刚刚说的话越想越弄不清其中的所以然来。于是我来到厨房烧了一壶开水把洗碗池内的杯子碗碟尽数洗出用纸巾擦干打开碗厨依次码放整齐。这时水开了我关了煤气用烧开的水泡了一壶绿茶拿了两个干净的茶杯回到室内。恰在这时洗手间的门咔嚓一声打开随着一阵马桶的冲水声陈小露用一张纸巾擦着刚刚洗净的手走了出来。
喝茶吗?我问她。
我正想要是有杯热茶就好了。
陈小露坐下我给她倒了一杯茶她拿起吹着表面的茶水用嘴唇轻轻沾了一口。
你刚才说——我想起她的关于同居的话题但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说才好。
我说什么?
没什么我忘了。我慢慢把自己那一杯茶喝净然后又倒上一杯一切似乎在突然间不知从何说起。
你搬过来住吧陈小露冷不丁说然后看我一眼见面方便。
好天亮就回去搬东西。
我跟你一起去。陈小露说。
茶喝完了我回到厨房再次点燃煤气又烧了一壶开水返回时见陈小露在书柜前的一排录相带前面翻看。
想看吗?
我想看朱丽叶特-比诺什演的《蓝色》。
看吧。
我打开录相机、电视把录相带塞进带仓在倒带的当口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会搬过来吗?
陈小露看了我一眼:咱们不谈这个行吗?
我的心一沉嘴上却像找不痛快似的接着问:以后怎么办?
什么以后?
咱俩。
陈小露有些沮丧地望向我少顷把目光转开去。
哎——我又叫了她一声。
你就不能说别的吗?她看着我。
说什么?
比如:《蓝色》。
《蓝色》是一个名叫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导演拍的除了《蓝色》他还拍过《红色》和《白色》三个女主角里我喜欢的是演《白色》的朱丽-黛尔比最讨厌比诺什连她演过的《新桥恋人》、《布拉格之春》我也讨厌但愿让基耶斯洛夫斯基操过的是她——知道为什么因为两个人很可能一拍即合都够事儿逼的——还想听吗?
你什么意思?陈小露脸上出现了不高兴的神色。
没什么我只是讨厌《蓝色》而已《十诫》也讨厌。
《十诫》是什么?
破电影——同样是基耶斯洛夫斯基拍的。
那我不看了。
陈小露把遥控器一扔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了两步坐到床上。
我想她一定从我的语气里听出了不满于是我们都不说话陷入沉默我抬眼看表已是凌晨五点钟。
你不看点别的?我问她。
我不想看了。
哎——我看着陈小露见她等我往下说我便说道:算了——就这样吧。
这样是什么意思?
就像咱们现在这样。
我累了——跟你在一起真累。陈小露说着爬上床躺下。
我坐到电视机前打开电视从带仓里抽出《蓝色》换上一盘马丁-史高西斯拍摄的《愤怒公牛》看了起来。
我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时常看这部电影这部电影讲了一个拳击手的故事由罗伯特-德尼罗主演整部影片干净利落德尼罗的表演干巴巴的拳也打得十分了得。
陈小露在我看电影的过程中不时从床上欠身起来往我这里看上一眼然后又倒回去我知道她也与我一同陷入一种进退两难的状态里。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看完天已大亮我关上电视倒掉手边满满的烟灰盒到洗手间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一条洗得白的牛仔裤一件黑色短袖t恤一件格子衬衫然后开始打扫房间。
陈小露醒来坐于床头头乱乱的披散在脑袋周围一双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在屋内外走进走出的我一言不直到我擦净地板回来以后看看实在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为止。
我坐回沙看着她。
真够勤快的。她用手抓抓头说道。
无聊罢了。我说着把一杯热水递到她手里。
你要睡会儿吗?
不我不困。
要吃东西吗?
不不想。
也许——她看着我慢慢地说也许这样下去对你不好。
对你也不好。
我可以离开他可以找工作可以跟你在一起。她一字一句地说可是一切得慢慢来。
从今天就可以从现在——我可以和你一起干什么都成做推销员也行或者你先上学——
陈小露长叹一声忽然不再言语。
你怎么了?我问她。
我——我还不了解你我只是跟你上了床。
我低下头不知说什么好。
我喜欢跟你上床。陈小露说。
她站起来我一步步走向她看着她不让她离开我的视线我坐到她身边拉住她的手然后抱着她把她的头放到我的胸前。
我愿意跟你上床没完没了地上床除了上床什么也不干那样该多好呀。陈小露在我怀里说。
这话听起来就像通俗小说里的话——我们去大草原去深山里去没有人的地方就我们俩没有别人从此我们就会快乐等等诸如此类。但是陈小露的话仍然让我怦然心动我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阻止她与我在一起但我知道她有与我在一起的愿望这就足以让我把她的头更紧地抱在胸前了。
我要刷牙洗脸了——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搬东西好吗?
我点点头陈小露从我怀里钻出来懒洋洋地亲了我一下然后奔向洗手间听到门咣地一声关上我向后一仰倒到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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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农学院的路上我和陈小露恢复了常态甚至开起了彼此的玩笑从安定门出来一直向北到安贞桥这一路有三个红绿灯汽车堵成一团儿陈小露手握方向盘嘴里嚼着口香糖一边不断地起步停车一边与我开着玩笑我不时注视她的侧面由于睡眠充足她显得非常有精神脸色红润说话声音也大于平时。
我们上了三环到了蓟门桥右转上了快路四十分钟后来到农学院我上楼去把电脑搬下来陈小露打开后备箱帮我装好然后我们一路开回安定门在路边的肯德基炸鸡店吃了一顿快餐我们一人吃了两个鸡翅两个小圆面包两盒鸡汁土豆泥我喝的咖啡陈小露要的可乐然后她把车开到我的楼下我把电脑从后备箱里搬出来陈小露把后备箱盖盖上说:我就不上去了下午有课我回家取书。
我手里抱着一个大箱子对她点点头:好吧。
电话!她对我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回到车里我看着她慢慢倒车出去掉了一个头向公路开去。
我把电脑和显示器分两趟搬入楼中上了电梯回到家装好给赵东平打了电话告诉他我在农学院写不下去所以回家写赵东平听了也没见怪只是说每天通电话相互告诉一下故事的进展情况。
我走上阳台站在刺眼的阳光里看着楼下二环路上紧紧连成一队。行驶缓慢的车辆呆呆出神。忽而我觉得自己坐在陈小露的车内与她谈话。忽而我想起我们夜里的温存一时间心里极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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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想跟你上床——你这样早晚把人吓跑了我的建议——大庆把一杯扎啤咣地一声顿在桌上手一挥去他*的操一次是一次别的什么都甭想想也没用。
说这话时我与他坐在西四附近的一个空荡荡的酒吧里此时正是晚上五点整下班的人流就从酒吧外面经过。
吴莉好吗?
没信儿放我那儿的东西也不拿人就不见了不知去哪儿了。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没什么原因呀——
这一段吵过架?
没有——我天天在外面她工作忙回来就睡觉。
她说过什么?
没说什么——完蛋了。
大庆性格内向自己的事儿往往不愿对人多说这一点朋友们都清楚他谈论别人的时候往往把事情的生和结果讲一遍然后加上原因及自己的分析但对自己的事往往守口如瓶如果他不想告诉你你就别想知道。
我们默默无言又喝了两瓶啤酒以后大庆说:我接了一活儿一连续剧在上海剧组在上海建演职员都是上海人后天走——你——混吧。
于是我们就在酒吧门前分手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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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庆走了这一走一去不回听说上影厂导演室正巧要招几名年轻导演大庆便留在了上海。又过了两年大庆回北京拍摄一部纪录片老朋友相聚。说到吴莉大庆说吴莉当时给他留了一个小条后便搬到另一个城市结了婚生了小孩。用吴莉的话讲叫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大庆也在上海找到自己喜欢的一切爱尔兰咖啡洋气的建筑上海本帮菜。当然还有皮肤细腻、身材细长、会说吴依软语的上海小妞。
也许在某个夜晚大庆还会记起北京的一干人还会记起他的年轻时代的生活。也许大庆仍在坚持找寻诸如生活意义之类问题的答案——但走在深夜北京的街道的行人当中委实缺少了大庆的矮胖身体连同他的声音也不见了朋友们有时聚会偶尔会提到他散场后在某个路灯昏暗的街道边歪歪扭扭走在洒着水的柏油路面上的建成会指着一个在街头小便的醉鬼对我们大叫:瞧那不是大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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