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波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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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无法容忍
    1. 只因为整个国家都在参与这场战争……

    身为一个知识分子,西蒙·波娃十分珍视真实。当法国在北非的殖民战争愈演愈烈,而国内的报刊成了谣言制造厂,肆意掩盖那里的事实真相时,她内心阵阵痉挛。她首先读到在对兰当的审讯中由波多作的陈述--

    一天夜里,我看到几个脸色阴沉的男子走到我桌边,他们是工兵团的成员,刚刚活埋完5名费拉加。

    那5个人年龄在20-37岁之间。年岁最大的那个最晚死。他们告诉我说,他非常害怕……在夜色中,从他身上冒出的汗像水蒸气一样向上蒸发。当推土机推到他们身上时,一个个慢慢地死去。

    接下去她又读到莱里埃特的叙述--

    这些囚犯被倒吊在那儿。早上,我看过他们一眼;到晚上,我见他们还在那儿。他们的面孔死灰死灰的,但还活着。我试着用电流触他们。电流触到他们阴部的时候,他们叫得最响,电流也触了他们的嘴巴。

    塞尔旺·施雷贝尔在几个月前被重新征召,到阿尔及利亚服役,当中尉。他的“目击记”先发表在《快报》周刊上,然后以单行本出版。官方因此传讯了他。这样一来,书的影响更大了。尽管他尊重当局,尊重军事传统,尽管他轻信了“黑人突击队”的种种神话,但他所描述的种种罪行本该还可以对舆论发生一点影响啊。他描述到:法国士兵“为了取乐”可以随意杀害阿拉伯人,囚犯被残酷地杀害,许多村庄被烧毁,一次又一次地发生集体屠杀。酷刑被用作获取情报的正常的、不可缺少的手段。

    可是,人们对这一切毫无反应。

    “只因为整个国家都在参与这场罪恶的战争,”西蒙·波娃痛心疾首地写道,“那些真的站起来讲话的人非但找不到听众,其他人反而要高声呼叫,力图淹没他的声音。假如人们不由自主地听到了几句传言,他们就尽快地把它们忘掉。”

    西蒙·波娃愤怒地指斥:至此,一个民族的道德已沦丧到了极点了!

    以前,人们给她贴上过“反法”的标签。如今,她真的变成这样了。她再也无法容忍她的同胞这样胡作非为并以之为荣。“他们该把我从小培养成一名党卫队员,一名伞兵,而不应该让我有基督徒的、民主的、人道主义的良心啊!为了生活下去,我需要自尊。可是,在那些被强奸了几十次的妇人的眼里,在那些被敲断骨头的男人的眼里,在那些疯狂的孩子的眼里,我只是一位法国女人。……我决心不再做这场战争的帮凶。可怎样才能达到目的呢?我可以在集会上讲话,可以写文章 ,但我不过说一些萨特也说的话,而且说得还不如萨特好。这里,我会感到,在萨特和莫里亚克参与的静悄悄的示威中,我不过是紧随萨特的影子罢了。今天,在我看来,不管行动给结局带来的影响多么微不足道,我都应全力以赴投入斗争”。

    2. 年轻人从小只看到法国露出一张杀人的面孔

    一位阿尔及利亚青年打死了阿尔及利亚议会的前副议长阿里·谢卡尔,这位青年名叫本·萨多克。12月10日,对本·萨多克的审判开始时,萨特作为有声望的证人,挺身而出为萨多克辩护。当西蒙·波娃等人陪伴着他走向法院时,他非常激动。

    西蒙·波娃坐在旁听席上,打量着被告席上那位满脸坦率的小伙子:在抵抗运动中,与他的行为类似的举动被称赞为英雄主义壮举;而如今的法国人却要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也许这个代价就是他的生命!

    萨特是最后几个出场的人当中的一位。他以自己的态度与本·萨多克的态度相比较,解释说,不能期待年轻人表现出与年长者同样的耐心,因为年轻人从小只看到法国露出一副杀人的面孔。他煞费苦心地使用了一些不触犯法庭的言辞,强调说萨多克的行为是一种政治性谋杀,而不能把它看成是恐怖主义行动。法庭也为他的温和的措辞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判决结果出来了:终生监禁。这一消息令大家如释重负。只要战争一结束,监狱的大门就会为他打开。在为萨多克高兴的同时,也为发现法国还有人能根据良心判决一个阿尔及利亚人而感到欣慰。

    1958年1月底,布律吉尔律师请西蒙·波娃为雅克琳·盖罗德齐作证,证明她品质优良。雅克琳曾是她的学生,成绩冒尖。后来,嫁给了阿尔及利亚的一位穆斯林教师,并一同参加了民族解放的城市组织。她被指控参与密谋策划一次恐怖主义分子的爆炸活动,并被判处了死刑。左翼发起了一场拯救他们的活动,西蒙·波娃则在其中尽力。他们终于设法使法院改判了。

    这时候,加缪被通知获诺贝尔文学奖,在她前往斯德哥尔摩接受诺贝尔奖金时,当着无数观众的面宣称,“我热爱正义,但我将首先为我的母亲,而不是为正义战斗。”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他将站在居住在阿尔及利亚的法国人一边。以至于西蒙·波娃悲愤地写道,“这种虚伪,这种冷漠,这个国家,还有我自己,我都再也无法忍受了”。

    3. 萨特:突遭破产和抱病工作

    萨特破产了。

    破产是突如其来的。他向来花钱大手大脚。负责管理他的账务的,是他的秘书克洛德·福克斯。他每个月有近4000美元的收入。他喜欢随身携带大笔现金,钞票给了他一种无聊的优越感。

    破产是以税收查定1200万法郎的形式发生的。幸亏15年来他母亲不知怎么竟设法积蓄起了一笔巨款,税单悄悄地支付了,但他已不名一文。正当他不知怎样才能使自己和“家人”渡过难关时,美国电影导演约翰·休斯顿援救了他,请他写一部关于弗洛伊德的电影剧本,表现成名前的弗洛伊德,那时他完全是错的,那时他的观念使他陷入绝望的歧途。

    他们谈得越多,这个计划便越吸引人。当然,这个剧本不容易写。首先,如果不表现弗洛伊德错在什么地方,就难以反映他是如何得出正确观念的;其次,与大多数科学家一样,弗洛伊德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似乎从未作过不忠于妻子的事情,而且,确实到了新婚之夜还是个童男。人们听说过有关他过早的越轨行为的传闻,萨特则把这些传闻归结于道听途说,或者说是他的敬慕者对他的一种赞美。

    萨特一直玩命地工作。西蒙·波娃后来回忆道,他一连几小时一页接一页地写,也无暇将写好的东西重读一遍,似乎即使用这种速度,他的笔也跟不上使他全神贯注的满脑子思绪。为了维持这种速度,他每天要服用整整一瓶科里特拉纳胶囊(一种苯丙胺药物)。临近傍晚时,他已筋疲力尽,他的高度集中的注意力突然完全松弛了,笔迹变得模糊不清,写下的文字前言不搭后语。“我们在我的公寓里度过晚上。他刚喝下一杯威士忌,酒精就会直冲头脑。‘喝一杯够了。’我对他说。他还要喝,我总是不情愿地递给他第二杯;接着,他会要第三杯。两年前,他从来不喝很多,可是,现在他很快失去了对自己言行的控制,而我总是说‘够了’。有两三次,我大怒起来,把杯子往厨房的砖地上砸得粉碎。不过,我觉得这么做太伤精神,所以不再与他争吵。我知道,他需要什么东西来帮助他放松一下”。

    为了迫使自己继续工作,也为了医治仍在复发的阵阵头晕和剧烈头痛症,他服用奥普塔利唐、贝拉德纳尔和科里特拉纳等药物。他感到走路困难,说话也开始变得结结巴巴。有一次差点儿就要心搏停止,把西蒙·波娃骇得要死。10月中旬,西蒙·波娃强迫他去寻求治疗。医生的诊断是,他的左心室劳累过度,疗法就是休息。可他仍然无法放弃工作。

    西蒙·波娃的自我感觉也不好。《闺阁淑女》问世时,她正在服用镇静剂,以便睡觉时不作恶梦。第一部自传的成功出版成了最好的药物,而且萨特脱离生命危险,这对她来说其影响当然更大于她的任何其他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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