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中旬,麦克阿瑟把美军第25师和第1骑兵师也相继调往朝鲜前线,并令沃克将军行使对第8集团军和南朝鲜军的指挥权。7月20日,朝鲜人民军攻克大田,重创美军第24师(师长迪安在与部队失去联系一个月后被俘),随后进逼洛东江。在这种情况下,沃克将军于7月26日下达了向洛东江一线撤退的预先号令,并请求总部允许他将其司令部从大丘转移到釜山。阿尔蒙德参谋长意识到此举关系重大,将对前线官兵的士气产生严重影响。因此,他把沃克的请求报告了麦克阿瑟,并建议立即前往朝鲜,看看究竟能不能坚持住。麦克阿瑟接受了他的建议。
第二天上午,他们两人前往大丘。在与沃克的会谈中,麦克阿瑟并未提司令部是否后移的事,而只是强调第8集团军确保目前战线的必要性,叫沃克立即停止撤退。随后,他对司令部的参谋们训话说:"要确保朝鲜,不能出现朝鲜的敦刻尔克!"沃克在得到这一精神后,于29日向部队训话:"决不能再后撤了!……我们必须战斗到底!当俘虏,毋宁死!"然而,尽管他发布了这道死命令,他的部队还是在纷纷败退,迫使他于8月1日正式下达了向洛东江总退却的命令。同一天,《纽约时报》以"朝鲜的危机"为题,向美国读者作了如下报道:"朝鲜的战局已接近惨败。以往我军为了赢得时间放弃了一些土地,但如今已经没有土地可放弃了。"言外之意,再退就要退到海里去了。但就在这时,麦克阿瑟所要求的援兵陆续在釜山登陆,从而使撤退中的美韩军队稳住了阵脚,阻挡住了人民军的推进,并建立了以釜山为轴心、方圆l万平方公里的环形防御圈,其防守兵力达14万余人,为人民军的两倍。但美韩军队此时受初期失利的影响,惊魂未定,因此在战略上仍取守势,忙于构筑阵地,应付人民军不断发动的攻势。
对麦克阿瑟在战争初期的战略指导,曾有人提出非议,认为他把部队小股分批地逐次投入战斗,是危险而无效的作战方式,致使强大的人民军像猎取兔子一样,轻而易举地一口口吃掉了许多小股部队,造成重大伤亡而又毫无成效。对此,麦克阿瑟辩解说:"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把美国部队从日本运来,然后把他们分批投入战斗,这个孤注一掷的决定,却是挽救危局的唯一希望……通过这种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方法,我即能在釜山集结一支军队,使那里成为日后反攻的一个基地。"实际上,面对当时十分危急的形势,麦克阿瑟也只能这么做。他手中可调用的兵力很少,增援的兵力又不能很快到达,而人民军进展神速,若等他集结起大部队再投入战斗,那时南朝鲜恐怕已经不存在了。
在此期间,美国当局对台湾的命运忧心忡忡,担心可能进攻台湾,从而严重削弱美国在远东的战略地位。杜鲁门一改他在1月5日声明中所持的不干涉中国收复台湾的立场,于6月27日在宣布将第7舰队部署在台湾海峡的同时,竞厚着脸皮公然提出台湾地位未定的谬论,推行所谓"台湾中立化"政策。但杜鲁门的此项政策仍满足不了势力的胃口。国会中有些人特别是共和党人攻击政府"束缚"蒋介石的手脚,不让他去"光复大陆",消灭军队,重新夺回中国。麦克阿瑟也认为该政策"实际上保护了中国大陆,使之免遭蒋介石50万军队的攻击"。参谋长联席会议则担心仅靠第7舰队和蒋介石的现有实力能否保卫台湾。他们于7月27日向杜鲁门提出一系列激进的建议:立即给蒋介石提供作战物资和补给品;向台湾派出军事调查团;允许国民党空军对大陆实施空袭和布雷;增派美队去台湾。对军方的这些建议,杜鲁门没有完全采纳,只同意立即向蒋介石提供大规模军事援助和向台湾派驻军事调查团,允许国民党飞机对大陆实施不间断的侦察,但不能进行空袭。
麦克阿瑟在得知上述决定后,以为政府已放弃了"台湾中立化"政策,因此觉得有必要亲自去趟台湾,给蒋介石撑腰打气。在经过参谋长联席会议(未通报社鲁门和艾奇逊)同意后,他于7月31日率一个由16人组成的盟军总部代表团前往台湾。由于天气恶劣,麦克阿瑟一行比预定时间晚到了一个半小时。在台北机场,他受到国家元首般的迎接,蒋介石亲自在那里恭候。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与蒋介石会晤。他同蒋进行了两天的会谈,讨论了美军与国民党军的合作安排,在设立美"驻台军事联络组"及台湾军队划归他统一指挥等问题上取得一致意见。在会谈中,蒋还主动提出要派军队赴朝参加"联合",但麦克阿瑟考虑到华盛顿方面认为在这个时候采取这样的行动会严重危害台湾的防务,因此未置可否。
麦克阿瑟对台湾的访问,立即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杜鲁门和艾奇逊"大为吃惊地从8月1日的新闻报道中看到麦克阿瑟将军到了台湾,吻了蒋夫人的手,并同他丈夫举行了会谈"。在台湾,蒋介石则利用麦克阿瑟的访问大造舆论,宣称:"由于我们能再次同老战友密切合作,胜利就有了保证。"这给人造成一种印象:似乎美国已经同蒋介石结成或即将结成密切的同盟;美国甚至要把台湾武装起来反攻大陆。杜鲁门写道:"这一切意味着,麦克阿瑟摈弃了我的使台湾中立化的政策,而热衷于一项更具冒险性的政策。"麦克阿瑟说他 对"美国国内某些集团"对他的台湾之行进行攻击,"多少感到吃惊",并把这些攻击看作是"不负责任的讽刺和谩骂",明显怀有恶意。他觉得有必要"纠正"这些"错误言论",因此 发表声明说:
这次访问所涉及的只是军事方面的问题,而且只限于如总统所指示的防止台湾被军事进犯的问题,而执行这个指示是我的责任。它与政治事务无关……那些过去一直鼓吹在太平洋地区推行失败主义和绥靖政策的人向公众恶意歪曲了这次访问。我希望美国人民不要被那些狡猾的暗示、轻率的推测和无耻的谎言引入歧途。这一切只是那些隐姓埋名之人的惯用伎俩,由那些远离实际情况万里之外的人从国内和国外居心险恶地传播给公众。这一切即使不是别有用心,也势必在此世界面临严重危机之时引起分裂,从而破坏了人们对美国目标、美国制度和美国代表的信任。
麦克阿瑟的这项声明无异于火上浇油,向政府挑战,令杜鲁门大为光火。他本来就对麦克阿瑟没有好感,知道他是个刺头。早在1945年6月,他就感到,战后美国的一大问题是"对那位趾高气扬、权势很大的五星上将麦克阿瑟先生究竟该怎么办"。"我们居然不得不派这种自命不凡的老顽固出任要职,真是令人遗憾透顶。我真不明白,罗斯福当年为什么不把温赖特调出来,而让麦克阿瑟为国捐躯。"现在,他完全有理由撤麦克阿瑟的职,但他努力克制住了这种想法,因为麦克阿瑟的威信太高了,撤了他会带来很多麻烦。为了让麦克阿瑟能够全面理解美国的对台政策,他派助手艾夫里尔·哈里曼于8月4日赴东京作详细的解释。同时,他还命令国防部长约翰逊向麦克阿瑟发去一份措词强硬的电报,说明"为了国家的最大利益,决不允许美军采取可能触发全面战争的任何行动"。
哈里曼在东京向麦克阿瑟详细解释了美国的政策。麦克阿瑟从这些解释中得出的印象是:美国在远东没有固定而全面的政策;外国特别是英国对华盛顿的影响十分强烈;美国并不明显地要向采取攻势,而是满足于试图阻止他们的行动;一旦台湾受到攻击,美国会去保卫它;杜鲁门对蒋介石怀有一种强烈的敌意,任何对蒋介石表示好感的人都可能引起总统的不悦。上述印象使麦克阿瑟产生了"一种忧虑和不安的感觉,即华盛顿的上层人士对远东的形势了解得很少,而且错误地降低了它的重要性"。他向哈里曼发誓说,如果赤色中国进攻台湾,他将火速赶去负责指挥,"使他们遭受惨败,从而使这场战斗成为世界上决定性的战斗之一。这将是他们的一场大灾难,它将震撼亚洲,可能还会击退浪潮……我每天晚上都祈祷赤色中国能这样做,我常常是跪下来在那里祈祷。"哈里曼知道他并未能完全说服麦克阿瑟,因此他向杜鲁门报告说:"我并不认为我们在应以何种方式处理台湾和大元帅(指蒋介石)的问题上取得了完全一致的意见。他接受了总统的立场,并答应照此行事,但并不完全心悦诚服。"对此,杜鲁门很不放心,于8月13日又指示参谋长联席会议向麦克阿瑟发出一项指令:未经参谋长联席会议同意,无论如何不得在台湾驻扎任何美军。
杜鲁门满以为费了这样大的劲,事情总该了结了。但没出半个月,麦克阿瑟又给他捅了娄子。8月17日,麦克阿瑟接到"海外作战老兵协会"的邀请,要他出席即将举行的第51届年会并发表讲话。他没有接受邀请,但他向大会发去了一封供宣读的信,其中谈到台湾战略地位的重要性及其与美国的关系:
台湾若落在一个敌对国家手中,就好比成了一艘位置理想、可以实施进攻战略的不沉的航空母舰和潜艇支援舰,与此同时,它还可以挫败冲绳和菲律宾友军的防御或反攻作战行动……
那些鼓吹太平洋绥靖政策和失败主义的人提出的乏味的论点是,如果我们去保卫台湾,我们就会失去亚洲大陆。没有比这种一钱不值的说教更荒诞不经的了。说这些话的人不了解东方。'他们不理解东方人的心理状态是尊重和服从富有进取心的、坚定而有力的领导,而最痛恨那些胆小怕事和优柔寡断的领导人。
杜鲁门在大会召开的前两天通过新闻媒体看到了这封信。他大为吃惊和恼怒,认为麦克阿瑟要另搞一套,"实行一项军事侵略政策"。他写道:"信件的整个大意是批评他最近刚刚向哈里曼表示要执行的那个政策。我毫不怀疑,全世界读到这封信都会这样理解,而这封信的本意也一定是这样的。"杜鲁门再一次考虑是否应解除麦克阿瑟"联合"总司令的职务,把朝鲜和台湾从他的职权范围内解脱出来,而让他只负责对日占领。但经过仔细斟酌后,他还是决定不走这一步,因为"这样做很难避免出现降级,而我也无意伤害麦克阿瑟将军本人"。他把他的阁僚们召集来开会,当与会者走进他的办公室时,发现他脸色铁青,嘴唇发白,连招呼也不打。杜鲁门对他们说,要让全世界知道,麦克阿瑟在信中所阐明的并不是官方的政策。会议最后决定,命令麦克阿瑟正式收回那封信,由国防部长约翰逊通知他。但由于约翰逊在台湾问题上所持的观点和麦克阿瑟相近,因此办起来很不情愿,拖了差不多一天还未通知麦克阿瑟。最后,杜鲁门不得不亲自打电话催约翰逊,并口述了命令内容:"美国总统指示你收回给海外作战老兵大会的信,因为信中关于台湾问题的一些提法与美国的政策和在联合国的立场是相对立的。"
麦克阿瑟接到这一命令后"感到极为惊讶",他不认为那封信与总统的对台政策有什么对立之处。因此他回电抗议道,他的信"是极慎重地拟写的",找不到任何不支持总统政策的词句。他还辩解说:"这些观点纯粹是我个人的,而且在此之
前,这个题目已在国内外官方和私下的各界人士中自由讨论过。"但杜鲁门毫不让步,他只得正式收回了那封信。然而此时,世界各大通讯社早已把信的内容传送出去了,其影响已经无法挽回。
经过这场轰动一时的差一点让麦克阿瑟丢了官的"台湾事件",杜、麦之间出现了不可弥补的裂痕。但麦克阿瑟至死也不认为他在这件事上有错,而把它看作是有人故意拆他的台,这些人蒙蔽了对亚洲一无所知的杜鲁门。说杜鲁门对亚洲无知,这实在是小看了他。作为一个老谋深算的政治家,他比麦克阿瑟要看得远。他清楚,鼓动蒋介石去反攻大陆,那无异于让他去自杀,不但反攻不成,反而会招致台湾自身落入大陆手中,并且引来介入朝鲜战争的危险,最后只能落得个鸡飞蛋打的下场。为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最好的防护办法是使台湾"中立化",让大陆没有借口进攻台湾。可以说,杜鲁门的所谓"台湾中立化"政策实际上是最早企图制造"一中一台"或"两个中国"的政策,这从他8月25日致联合国秘书长赖伊的信(24日周恩来总理致电赖伊,就美国侵略中国领土台湾提出控诉案)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在那封信中,杜鲁门不承认美国侵略了中国领土,厚颜无耻地提出台湾的"现实地位是,它是由于盟军在太平洋地区的胜利而取自日本的领土","在没有采取国际行动来决定它的前途之前,它的法定地位尚不能确定。中国政府受盟国委托,接受该岛日军的投降。这就是中国人之所以现在在那里的原因。"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和谎言。作为一代武夫的麦克阿瑟当然理解不了杜鲁门的政治伎俩和险恶用心,还以为他丢下台湾不管呢!他还天真地引用开罗会议精神来批驳杜鲁门的上述论点,说它"完全是不正确的",而只有《开罗宣言》才是台湾战后归还给中国的理由,现在没有必要再来解决台湾的归属问题了。这正是:老杜说谎脸不红,实比老麦还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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