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芬尼根守灵》(1939)是乔伊斯最后一部长篇小说。这是一部奇书,一部用梦幻的语言来表现梦幻意识的“梦幻小说”。作品没有完整的情节,也没有清晰的轮廓,而是围绕人类历史上死亡与复活的循环往复这个中心主题,描写都柏林一家小酒馆的老板伊尔威克梦中的经历,以表现当代世界已进入死亡期的最后混乱。梦中的人物可以互相转化,梦中的情节也具有复杂的、变化不定的象征意义。乔伊斯用自己独创的梦的语言来描写梦境,不仅把英语单词拆散,重新组合为混合词,而且用多种方式使用多种语言,综合构成复杂的意义群,使这部小说成为一部让清醒的人望而却步而又狂热追求的“创新”之作。
长篇小说《尤利西斯》(1922)是乔伊斯的代表作品,是20世纪最伟大的英语文学著作,是作者酝酿了10多年,花费了7年时光才写成的意识流小说的经典作品。它的出版“标志着一种社会制度的最终解体”。尽管从打问世起它就屡遭非议,但却没有人能动摇它在西方现代文坛上的里程碑地位。
《尤利西斯》这一书名是从荷马史诗《奥德赛})的主人公俄底修斯的拉丁文名幻化而来的。作者以他的名字为自己的作品命名,表明了这部小说在人物、情节和结构上同荷马史诗的对应关系。乔伊斯认为,在表现对人生的探索上,荷马史诗《奥德赛》是全部西方文学的基石。全书由三部组成,共18章。故事发生在1904年6月16日早8点到次日凌晨2点40分。作家采用意识流手法,描述了三个主要人物在都柏林的生活经历和他们的意识活动。斯蒂芬在母亲去世后,深感悲哀和懊丧。母亲在临终时曾经要求他跪在病榻前为她的灵魂祈祷,但他出于对宗教的反叛而拒绝了母亲的请求。他因没有听从母亲的临终遗言而感到侮恨,又因在精神上与宗教、家庭和国家决裂而感到无所寄托。同时,他还因对母亲产生过**而深感内疚。所以,他终日烦恼不安,渴望在精神上重新找到一个父亲。广告承揽员布鲁姆是个平庸的资产阶级市侩。16日这天,他为广告业务在都柏林四处奔走,一无所获。11年前,幼子的不幸夭折在他的心灵上留下了难以治愈的创伤。他的性机能衰退了,**旺盛的妻子莫莉却另寻新欢。这不但使他羞愧难忍,同时也加重了他精神上的负担。为此,他只能同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子暗通情书,在绵绵的情话和想入非非中寻求性的满足。他温和仁慈又猥琐平庸,诚恳朴实又常遭奚落。于是,他就幻想找一个有所寄托的儿子。那天晚上,他同斯蒂芬在妓院相遇了。两位飘零无依、精神上倍受挫折的人,彼此在对方身上找到了精神上缺乏的东西。布鲁姆找到了精神上“儿子”,斯蒂芬找到了精神上的“父亲”。深夜,布鲁姆把酩酊大醉的斯蒂芬带回自己的家中。而刚刚送走情人的莫莉听丈夫说斯蒂芬要加人他们的生活,便朦朦胧胧地感到一种母性的满足,同时也隐约感到了对一个青年男子的**冲动。布鲁姆想留斯蒂芬过夜,而斯蒂芬却婉言谢绝后离去。最后,莫莉在即将入睡的时刻迷迷糊糊地回忆起当初与布鲁姆恋爱以及与情人相处的时光。
《尤利西斯》被认为是一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精神崩溃的史诗”,是“关于一个社会无可挽回的分崩离析。”作品中的三个人无不带有病态的色彩:布鲁姆穷途潦倒,懦弱无能,明知妻子另有新欢而无可奈何,只好在与未曾见面的女子的情书中寻求满足。莫莉由于丈夫的精力衰竭而整天沉溺于肉欲,处于精神的恍惚之中,完全被动物的本能所支配而不能自拔。斯蒂芬是个青年艺术家,在生活上穷困不堪,在精神上倍受磨难。愤世嫉俗又充满虚无主义思想。他们三人的沟通和巧遇,构成了庸人主义、虚无主义和肉欲主义的三结合。而这种结合正是都柏林社会也是现代西方社会中人格破碎、庸俗猥琐和精神崩溃的深刻写照。在乔伊斯的笔下,古代神话的结构形式被赋予了崭新的内容,10年的历险经历变成了一昼夜的漫游,广阔惊险的大自然背景变成了活生生的都柏林社会,英雄悲壮的历史成为庸人卑劣猥琐的现实。社会在瓦解崩溃,生活变得单调无味,人们整日无所作为,作者以布鲁姆影射奥德修斯,以莫莉影射奥德修斯的妻子珀涅罗琅,以斯蒂芬影射奥德修斯的儿子忒勒马科斯。在鲜明的对比中,使读者清楚地看到,古代驰骋疆场的英雄已变成今天含羞忍辱的凡夫俗子,过去以忠贞守节著称的女子已成为肉欲横流的荡妇,昔日雄姿英发的少年已变为当今精神空虚的骚客。在古代英雄人物的反衬下,现代西方文化哺育出来的布鲁姆、斯蒂芬和莫莉竟显得那么卑微、苍白和渺小。
布鲁姆是这部作品的主人公,他融正常人和非理性人于一身。在他的身上体现了爱尔兰民族的“国民性”:仁慈而又狠琐,怯懦而又宽厚,空虚而又动摇。他明知妻子在外偷情,却假装不知。面对暴力的袭击,他临阵脱逃。听到别人的辱骂,他也忍气吞声。他本来性无能,却在抽屉里隐藏着性照片,并且偷看女人的内衣,还在沙滩上**。在他的身上,已几乎看不到任何英雄主义的色彩和勇士的气概,以及可歌可泣的高尚品质。他不是古代文学作品中那些闪烁神圣灵光的令人肃然起敬的英雄,而是生活在现实世界里的凡夫俗子。在他的内心世界里荡漾的也不是奔腾咆哮的大海,而是在日常生活的河流上流淌的小溪。压抑、窒息和平庸的现实没有给他以和谐融洽的生存环境,却使他对人格、理想和家庭的追求一步步走向幻灭。布鲁姆是本世纪西方社会中非英雄化形象的代表。对这一形象的刻画,流露出乔伊斯对爱尔兰“国民性”的既爱又恨的复杂感情。他的出现反映出西方现代文学中关于“人”的观念在“质”上的嬗变。在他身上所表现出来的英雄主义的丧失和对精神自由的渴望,是现代社会中资本主义文明的价值观念面临崩溃瓦解的最好例证。他同妻子莫莉的夫妇关系则表明了现代家庭纽带的断裂和人与人之间亲情关系的泯灭。
《尤利西斯》标志着乔伊斯意识流技巧的成熟和完善,在小说的形式和结构上都堪称一场革命,被称为“意识流”的百科全书。整部作品没有完整的故事情节,事件的发生也没有明确的时间顺序和逻辑联系。就在这变幻莫测、稀奇古怪的意识流程中,乔伊斯抛弃了已往所使用过的单向型意识流手法而将其发展为交错型意识流,时而描述人物的内心活动,时而又以人物间的对话表现情节,在人物的头脑中自由出入,将人物的所见、所闻、所感不加任何评论地奉献给读者。斯蒂芬的意识流在个人和文化问题中纵横驰骋。布鲁姆的意识流则在个人的生活世界里徜徉而莫莉的意识流却在爱情、婚姻和**范围内流淌。这三股意识流互相交织,在亲情和家庭的焦点上汇合,构成一幅多彩的的画面,折射出都柏林社会的生活场景,表现出他们各自不同的思想感情。著名诗人叶芝在评论《尤利西斯》时写道:“这是一个全新的东西——写的既不是眼睛看到的,也不是耳朵听到的,而是人的头脑从一个片刻到另一个片刻进行着的漫无边际的思维和想象的记录。”
“《尤利西斯》的特点还表现在作者对内心独白的系统运用上。乔伊斯成功地摆脱了传统小说的描述或转述,而使读者通过人物的眼睛客观地观察世界,通过他们多种不同的语言与表达方式了解他们的思想爱好、办心隐秘、希望和回忆。为了取得人们思想的真实效果,乔伊斯并不是把他们的思想活动直接记录下来,而是经过精心的编排,通过高度艺术形式的概括而把它们表达出来。斯蒂芬的内心活动表现出极强的自制力和目的性;布鲁姆所想到的往往是他马上就要去做的一些实际问题;而莫莉的思维却充满了活力,就像冲破闸门的洪水一泄而下。小说最后的一章有40页无标点的独白,道出了她当时脑海中的一切思想。
《尤利西斯》还运用了平行类比和象征的手法。乔伊斯广采博引,汲取了古希腊以来人类的精神文明,再经过深化和提炼,使他们融合在本世纪的现实生活中。他以荷马史诗《奥德赛》作为《尤利西斯》总体结构的框架,并且把两部史诗融为一体。他把但丁的《神曲》当做《圣经》那样的精神食粮。第15章花街的描绘使人犹如进入了阴森可怕的地狱。而在第17章中他又借助《神曲》的布局把故事引向**,到达天堂的顶点。作家往往把具有重要意义的事情和一些看上去微不足道的突发事件联系在一起,以使这些普遍性的事情在任何时间对任何人都具有意义。作品中布鲁姆一天中无聊混乱的生活,象征着人类发展的历史。小说开始时天空晴朗,那天是布鲁姆的生日。后来天空中阴云密布,这象征着人类的种种罪恶。作品结尾时以白天的熄灭和黑夜笼罩大地告终,又象征着人类的毁灭。
《尤利西斯》集多种文体之大成,仅仅用象征主义、写实主义、自然主义等都无法概括乔伊斯的风格。为了表现特定的环境和人物的内心感受及特别的思维方式,除了运用英国文学史上历代名家的文体外,乔伊斯还运用了法语、德语、意大利语、拉丁语、爱尔兰方言等多种语言,有时还打破传统的语法和句法的束缚,独创了一些词汇。同时,他又广泛引用史诗中的神话、双关语和天主教教义,并且涉及到了哲学、医学、音乐、天文和法律等领域,可谓应有尽有,千变万化,也使大批读者望而生畏。
《尤利西斯》的结构也很奇特。乔伊斯试图通过各章的不同重点各自构成一个整体,然后在全书中将这些不同的系统交织起来,构成一个多层次的复杂整体。他说,这部小说既是犹太人和爱尔兰人的史诗,又是人体器官的图解;既是他本人的自传,又是永恒的男性和女性的象征;既是古希腊英雄经历的现代版,又是传播圣经的福音书。作品还包含了但丁《神曲》中《地狱篇》的结构。小说的中心部分就像一个螺旋,沿着现代的非现实世界向下旋转,循着报社、图书馆、酒吧和其它场所前行,最终到达了夜城的妓院——20世纪地狱的底层。
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本章未完,请翻开下方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