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历程》张良村_等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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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劳伦斯
    戴维·赫伯特·劳伦斯(1885——1930)是20世纪具有国际声誉的英国作家,也是本世纪最有争议的小说家。他几乎毕生锐意探索资本主义社会现代工业对自然人性的压抑和扭曲、畸变及人性的抗争。他的真诚坦率触痛了人们的虚荣和现代西方文明的弊端。卫道士们借他对**的描绘而低毁他,但60——70年代,《劳伦斯全集》的出版又以无可辩驳的事实确立了劳伦斯在现代文学史上一流作家的地位。

    劳伦斯于1885年9月11日出生在英国中部诺丁汉郡伊斯伍德镇的一个劳动阶层之家。父亲是煤矿工人。母亲受过较好的教育,婚前教过书。兄弟姐妹五人,劳伦斯排行第四。他的童年生活很艰苦。在母亲的鼓励下,他学习努力,成绩优秀,从而获得奖学金到诺丁汉中学读书,并在诺丁汉师范学院进修。两年后毕业并获教师资格证书,先在一小学任教,后又在伦敦南部一所中学任教。3年后因病放弃教师职务。1910年劳伦斯25岁时与少年时代的挚友、已订婚6年的杰西·钱伯斯分手。1912年认识诺丁汉大学法语教授威克利的妻子弗利达并与其私奔。1914年与弗利达结婚。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因公开发表反战言论,加上妻子弗利达原是德国贵族,夫妇俩竟被怀疑为德国间谍,受到当局监视。1915年9月,他刚出版的小说《虹》也很快遭受禁售销毁的厄运。这一切使他对社会现实深感失望。1919年,他与弗利达离开英国。此后11年,他和弗利达浪迹天涯,到处寻觅理想的绿洲,足迹遍及意大利、锡兰、澳大利亚、旧金山、墨西哥等地。1930年3月20日,他因患肺病在法国南部的万斯镇疗养院逝世,丧礼简单凄凉,只有弗利达母女和作家奥尔多斯·赫胥黎等几个朋友送葬。

    劳伦斯的母亲在他一生中占有重要地位。母亲有一定修养,与做矿工的父亲格格不入。她把自己的爱和希望全部寄托在儿子们身上。劳伦斯从小体弱多病,但聪颖腼腆,善解人意,母亲对他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爱。劳伦斯上中学时认识了杰西·钱伯斯,并与她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杰西是个有思想、有见识的女性,她对劳伦斯的一生有着重要的影响。正是在她的鼓励和支持下劳伦斯发表了处女作《下午的安静校园》,从而走上了文学创作的道路。但他无法摆脱母爱的束缚。他的母亲在世一天,他便不能与任何一个女性建立正常的恋爱关系。多年后,杰西在给友人的信中称劳伦斯是个负枷之人。在母亲去世几天后劳伦斯对杰西说:“我一直把她当作情人一样爱着,所以无法再爱你。”在他的早期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对母亲形象的赞叹和颂扬;而在他的后期作品中,尤其是短篇小说中,劳伦斯对某类女性的攻击几乎达到了无情的地步。在短篇小说《蓝色的鹿皮鞋》、《可爱的妇人》,散文《骄横的女人与懦弱的男人》、《女人,多么自以为是》中,劳伦斯对骄横、孤僻的女性,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性对年轻的异性的占有欲以及那种自以为是、居高自傲的女性的挖苦和讽刺都是很激烈的。这些女性的缺点虽然不能说是劳伦斯母亲的缺点,但我们时常可以从她们身上看到劳伦斯母亲的影子。劳伦斯对母亲的爱与恨影响了他对女性的态度。从对母亲的崇拜和赞美发展到对母爱的怀疑,并进而发展到对完美女性的探寻,所有这些构成了劳伦斯对女性又爱又恨的双重态度(见《儿子与情人》)。劳伦斯在作品中时常流露出来的对女性的矛盾态度引起了西方评论家对他的褒贬迥异的评价。有的人责怪甚至谩骂他贬低女性,是个“男性沙文主义者”,是个“肮脏的作家”;有的人则极力为他辩护。因此,劳伦斯被人称作“女人的儿子”(墨里,英国作家、文艺评论家,一度为劳伦斯密友)、“性的囚犯”(诺曼·梅勒,美国作家、文艺评论家)、“女人的仇恨者”(凯特·米利特,英国文艺评论家)等等。

    劳伦斯对母爱与**的探寻引起国内许多人的误解,于是他背井离乡,拖着病恹恹的身体从一个地方迁到另一个地方。贫病交迫的他一生没有一个固定的家,也没有祖国。然而,他称自己是“爱的牧师”,终生都义无返顾地追求和探寻人与人之间的美好关系。他认为现代机械文明和工业社会里人性受到压抑和扭曲,人失去了自然本性。为了拯救人类使其免于文明对他们的毁灭,为了使现代社会里苦难的芸芸众生的**和灵魂得到再生,他以说教者的姿态虔诚地为人类的复活呐喊,他把**和人性的复归作为自己创作的主题,真诚而无畏地沤歌人的原始本能和自然本性,希望通过和谐的性关系——这种人类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关系——来弥补工业化社会造成的异化、灵与肉分离等现象,寻回那失落的自我,重建和谐正常的人类关系。

    在英国文学史上,很少有像劳伦斯这样多才多艺、富于激情的作家。他在小说、诗歌、散文、戏剧、绘画、文学批评和文学翻译等方面都有所探索,作品多达40卷。他的主要成就是小说,一共写了10部长篇小说,7部中篇小说和60多个短篇小说。一般公认,其中有代表性的是长篇(o子与情人)(1913)、虹)(1915)、恋爱中的女人》(192o)、《羽蛇》(1926)和《查泰莱夫人的情人》(1928);中篇《狐》(1921)、《圣·莫》(1925)和《死去的男人》(1928);短篇《菊花的馨香)(1911)等等。

    劳伦斯以近千首诗作奠定了作为20世纪重要诗人的地位。他在诗歌主题上,以自我表现为主,以自己的经历、体验、感受入诗,执着于以抒情为主体的自我为基点来建构诗歌,具有浓郁的自我色彩;在抒情方式上,他既继承传统又自由多变地表现自己的襟怀和情愫,作品中闪烁着富有个性的感情的波纹;在修辞手段方面,他喜欢使用与自己亲身经历有关的发自内心的象征,构成了富有自我色彩的诗歌神话体系。其诗歌创作大体可分为早、中、晚三个时期,经历了“分裂一寻求联系一超脱(向往死亡)”三个实现自我的阶段。

    早期(1904——1919)创作:单纯的自我与分裂的自我。劳伦斯在早期的诗歌创作中,就表现了发自内心世界的兴奋的、激动的和忧虑的、戏剧性的感受。其诗作中主观经验的中心就是他自己,表现出既有着青年人的深思自我、深思内心感受的能力,同时也有着孩童般的对自我认识的单纯与肤浅;而且这种“单纯的自我”表现在诗中的内在的诚实和明快的气质上。然而,劳伦斯的父母之间的关系是不和谐的。孩子们夜里上床睡觉了,还会听见父母在厨房里吵架(《童年的不和谐》)。这种“童年的不和谐”,又造成了他早期诗歌中的分裂的自我形象。因而他的早期诗中充满了矛盾,充满了爱情与憎恨、兴奋与恐惧、美好与冷酷等等相对立的因素,即使是在以“喜”与“乐”为轴心的诗集《瞧!我们走过来了!冲,“爱与恨的矛盾”也是“延续不断的……”。劳伦斯早期还创作了大量的爱情诗,巨这些爱情诗大都遵循着在**中获得再生的理论,因为在劳伦斯看来,**是自我实现和自我再生的手段。与此同时,他又认为“爱情会带来死亡和毁灭”,如《爱的交战》中表现了爱的悲哀和爱情带来的失落感。《农场之恋》中表现了**接近死亡的思想。可他却又把这种失落与毁灭看成是自我的实现,诗人在表现了**与死亡具有相似性的思想之后,又提出这种死亡“是件美妙的事情”。这一现象本身就说明了他早期自我的分裂性。

    中期(1920——1927)创作:悲观的自我与失落的自我。劳伦斯在心灵发展的第二个历程中,注意力转向了自然,他竭力寻找自我与自然的有机联系,企图恢复自我的本来面目,弥合自我的分裂,达到自我的实现。所以在题材上,他摆脱了早期自传性记叙的束缚,而在自然界开拓了新的诗歌天地。自1920年开始创作并且完成于1923年的诗集《鸟·兽·花》被人们誉为“对诗歌艺术的独特贡献”的现代文学的划时代的作品。他在动植物界,以现代风格表现了现代人的意识、现代人的感受。他往往凭借一个小小的动植物,来使自己的想象自由驰骋,使自己的才艺得到充分发挥,从而曲折地反映生活,反映他对世道人心的忧虑。同时,还常常通过表层的信息来反映深刻的、多角度、多层次的含义。如著名的诗《蛇》中就表达了一种矛盾心理的特别情绪。诗中有一种“受过教育的声音要杀死”从大地的躯体中冒出来的燃烧的大肠,又有另一种声音对蛇类寄予深切的同情。诗中,这条蛇被想象性地转化为一个象征,一种神秘力量。于是,混合起来的担忧、欢迎、迷惑、惊恐、崇敬不仅引向了这种蛇类,而且也引向了交织在诗中的黑暗、死亡、下界、爱情、神性的联系和内涵。寻求这种神性的关系,寻回失落的自我,是劳伦斯中期诗歌创作最突出的表现。在《杏花》中,他表现了人的生命与大自然之间的联系,同时又沉溺于否定这种联系而产生的孤独凄凉的体验。在诗集《三色紫罗兰》和《尊麻冲,他一方面认为上帝不复存在,另一方面又认为上帝是自然界“强大无比的推动力”;一方面放弃宗教信仰,另一方面又常常认为生命本身就是一种宗教表现;一方面认为爱情应该永恒不变,另一方面又认为爱情如同鲜花,不断地凋谢与绽放;一方面歌颂疏离之感,歌颂孤独之美,另一方面又描述生活和谐,描述与大自然的接触和沟通而产生的触觉感受;他嘲讽资产阶级,否定西方文明,但他并没有追随马克思主义,他想打倒工资、打倒金钱,以神秘化的宗教信仰为基础,建立自己的乌托邦。所以著名的意象派诗人奥尔丁顿颇为偏激地写道:“《三色紫罗兰》和《荨麻》中几乎所有的诗都是出自劳伦斯的神经质,而不是出自于他的自我。”这种说法尽管有点言过其实,但也不无道理,只是没有说出,这种现象正是出于他心灵发展的第二个历程中的“联系——分裂”型的扭曲的自我,出自于他的自我失落和对失落的自我的追寻,出于自我实现过程的摇摆不定和漫无目标。

    晚期(1928——1930)创作:超脱的自我。在劳伦斯心灵发展的第三阶段,他力图告别旧的自我,去追随将来的新的自我。随着死亡意识的降临,劳伦斯诗中的自我已是一种“看破红尘”的自我了,这在他的《死亡不是邪恶,机械才是邪恶》一诗中表现得尤为明显,更是他著名诗集《最后的诗》(死后出版,1932)的中心主题。在《阴影》中,诗人认为“无名的上帝”在毁除!日的自我的同时,也送来了新的自我,“新的凌晨”。在《灵船》中诗人写道:

    该走了,向自我道一声告别,

    从掉落的自我中

    寻找一个出口。

    哦,造起你的灵船,

    造起你的避难方舟,

    装上食物,装上蛋糕和甜酒,

    为了通往湮灭的黑暗的航行。

    灵船在黑暗的死亡之洋上没有目标地航行,“从永恒中”分离出一条细线,破除黑暗,迎来黎明,灵船归来了,因此,灵船又找到了新的自我,像玫瑰一般萌发,开始新生,“用宁静填塞心房”。这里,诗人是借助“灵船”来表现自己对现世的怨恨,对死亡的企盼,以及对死后复生、对新的自我的强烈的向往。

    劳伦斯诗歌创作中寻求自我实现的历程,不管是在**中,还是在自然界中,都未能获得成功,因此趋向悲观失望,开始歌颂下界,歌颂死亡,妄想在死亡之中寻得新生,获得自我的实现。

    劳伦斯的主要成就是长篇小说,而《儿子与情人》又是他早期创作的代表作,同时也是劳伦斯流传最广的一部小说。这部自传体式的小说情节围绕着保罗一家展开。保罗的父亲莫瑞尔是个矿工,经常酗酒,脾气暴躁,与保罗母亲葛楚不和。因此葛楚把爱寄托在儿子身上,产生一种畸形的爱,几乎使儿子丧失恋爱能力。保罗的女友米丽安是农民的女儿,他俩常在一起学习、玩耍,交往中两人感情日益加深。但是,米丽安由于受严格的宗教观念束缚,将爱情的任何热烈表示都视为不轨和龌龊,只追求精神恋爱。由于这方面原因及母亲的控制;两人的关系充满了爱与恨、热恋与失望的折磨,最后终于破裂。保罗为摆脱母亲在精神上对他的控制和米丽安在感情上给他的打击,投入一个有夫之妇克莱拉的怀抱。他们关系充满火热激情,暂时平息了保罗内心的痛苦。可是,他们并非志同道合,精神上缺乏理解,结果只能各奔东西。保罗陷入深深的矛盾与危机的泥淖之中。纯粹的精神恋爱不能使他幸福,单纯的**满足也不能使他长久快乐。作者无法找到使精神和**统一起来的爱情。然而,这部小说却为劳伦斯赢得了声誉,使他解脱了精神上的束缚(因为他跟保罗有几乎相同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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