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立台湾大学堂“一读者”先生派人专差,送来一封简单的信,问曰:“请赐释个体是什么,个人是什么。二者似应为一。如分,如何分?”跟此信先后来信的还有十几位“一先生”和一位李云先生。但愿台湾大学堂的一先生只不过借用台湾大学堂的信纸信封,而不是真的大学生,不幸而真的是大学生,也千万别是政治系的,不幸又是政治系的,甚至霉运当头,更是政治系的教习老爷,那就是糟啦。
柏杨先生晕晕忽忽,说个体主义和个人主义不同,简直有点林语堂先生那种“大胆求证”的作风,未免嗓门太尖。盖近代中国人一旦搞点学院派的玩艺必须有大批洋字出笼,像尾巴夹在门缝里一样,夹在句子当中,以表“字字有来历”,而示学问大得可怕。至于该洋字是辛辛苦苦查字典查出来的,或是向别人结结巴巴打听出来的,或是照着别人大作上比葫芦画瓢画下来的,恐怕连他自己都弄不清。只不过现在是猪八戒时代啦,非抛出洋字,不足以唬有识之徒。而有些人也偏偏吃这一套,一见洋字就好像柏杨先生见了银子,浑身都会服帖。至于该洋字引用得对不对,注解得错不错,则顾不得矣,只要一愣一愣被唬住就行。如果有位朋友写了半天还没有抛出洋字,那才真是“纵有西江水,难洗满面羞”,比头顶绿帽,还要无颜见江东父老。
所以,不谈个体主义和个人主义则已,要谈就得在每个主义下猛夹洋字,才能教读者老爷心服口服。可惜我老人家埋头苦查了半天英汉字典,都没查出来名堂,也曾向两位在大学堂教英文的教习打过电话,一位曰:“老哥,你真是天才儿童,越来越聪明,乱发明主义起来啦。啥叫个体主义?没听说过。”另一位倒仿佛听说过,告诉了一个很长的孑孑文,我当时写到一张纸条上,以备“顺手拈来”,不料被小孙女擦了屁股,再打电话时,他阁下已出了国,所以想充充壳壳了都充不成。希望读者老爷千万别用西崽眼乱瞅,认为我老人家露了原形,并没两斧头。等该教习阁下回国之后,我的洋字可多啦。
既然无法“洋已有之”,我老人家只好自己动手,发明来历,夫个人主义似乎是民主政治思想和民主政治实践上最小单位,这单位就是自然人。所以凡是硫磺虫,对个人主义,往往不共戴天。个体主义似乎是伦理思想和伦理实践的单位,这单位可能是一个自然人,也可是一小撮有血缘关系的自然人(家),更扩大到可能是一小撮有经济利害关系的自然人(族)。世界上好像只有中国有“灭门”以及“灭三族”、“灭九族”的残酷刑法,但这种刑法却有它的理论根据,那就是,表面上看起来血流成河,杀了几千几万,实际上不过杀了一个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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