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律第三(5)
这是我的心里话,我一向用来告诫别人,现在不以此要求自己,却动不动就数说前人的过错,是什么用意呢?我说:这是为了保留正确的东西。排斥靡靡之音,不是仇恨它,而是为了保存高雅的音乐;排斥异端,不是仇恨异端,而是为了保存正统之道。我大力批评《南西厢》,不是仇恨它,是想保存《北西厢》的本来面目。如果说前人都不可以议论,以前的书都不能批评,那么杨朱、墨翟也是前人,郑国的音乐也不一定没有底本,如果有底本也是前代的书,为什么古代的圣贤对此都大力排斥、不遗余力呢?我还认为《北西厢》不可以改写,《南西厢》则不能不改。为什么呢?世人喜欢看《南西厢》这部剧,并不是他们喜欢不好的东西,而是因为除了这部剧再也没有写得好的本子。想看崔莺莺、张生的故事,除了这部剧没有别的。地上缺少朱砂,红土就成了好的东西。《南西厢》所以能够流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假如有一个人,别出心裁创作出《南西厢》,师承王实甫的原意,而不更改抄袭其中的词句;继承关汉卿的思想,而不仅仅是续写。这样写出的东西如果与《北西厢》比试高低,可以说是难上加难,但如果只与《南西厢》比较,就恐怕他不值得比较了。我虽然没什么才能,也请求承担这一任务。生计问题解决后,一有时间我就立即动笔。
既然《南西厢》的翻本不能没有,我又因此及彼,有志于翻改《北琵琶记》这部戏剧。既然蔡中郎夫妇的故事能够流传,靠的是《琵琶记》,那么“琵琶”这两个字就是全篇的中心。为什么当年作者仅标出琵琶的名字,却没有表明它的实际含义呢?如果让赵五娘化过妆后,果真身背琵琶去告别张大公,然后弹出一大段悲哀的北曲,使看的人听的人感动得痛哭流涕,难道不是《琵琶记》中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但当年作者却没有这样写,难道是元代人各有所长,善于写南曲的就不善于写北曲吗?假如让王实甫写《琵琶记》,我知道他一定和多年后的李渔想的一样。我虽没什么才能,也不敢不担当起这一责任。
以前我曾经写了一折戏交给演员演唱,用来补充高则诚原本中不足的地方,现在已经把它附在第四卷的末尾。但我还想着能把它扩充为全本戏,用来供写戏曲的人参考。如果它有可用之处,就把它谱制成新曲,那么《南西厢》和《北琵琶》两本书就可以一起流传。虽不敢希望能追上以前的大家,和当代的有贤能的人并驾齐驱,但总能保全自己亲笔写的各部戏曲(如已经在世上流传的前后八种及已经填好曲词但还没有印出来的内外八种)把它们放在一起加以比较,肯定会有深浅、疏密的区别。然而要写这两本书,必须闭门埋头苦写几个月才行,我私下担心饥饿会驱使我停下笔,形势不由我啊!怎样才能从天上掉下些钱和粮食,为我的数十口家人筹划生计呢?贫困真让人悲哀啊!
○恪守词韵
【原文】
一出用一韵到底,半字不容出入,此为定格。旧曲韵杂出入无常者,因其法制未备,原无成格可守,不足怪也。既有《中原音韵》一书,则犹畛域画定,寸步不容越矣。常见文人制曲,一折之中,定有一二出韵之字,非曰明知故犯,以偶得好句不在韵中,而又不肯割爱,故勉强入之,以快一时之目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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