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 再见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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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门(1)(2/2)
    生我后,娘害了产褥热,不久便死去。而爹爹认定,是这个皱着小脸、整日哭声不绝的小怪物,夺去了他妻子的性命,从不肯碰这个带了满身晦气的小家伙。把我交给祖父和祖母抚养。而自己在省城又有了新的家室。

    在祖母陈旧暄软的老式的蓝布棉袄里,在一口一口小米汤的喂哺下,这个小小的孤雏竟也一日日地长大起来,长到了六岁上,那个疼着她护着她的老祖母,又抛下了她。

    祖父托人请来女佣,专为照料简单的家事和爷孙俩的起居。祖父年纪已是老迈,孙女儿又年幼不解事,这样的生活,是该有个人帮助料理的。

    爷爷说,往后,也别说什么老爷小姐的。咱们便是一家人。你就只管把巧妮儿做自家的女儿看,淘气的时候,该打便打,该骂便骂,别惯坏了她。

    干娘在我身旁蹲下身来,一手在我头上轻轻地抚摩着,声音里含了悲戚,可怜的小妮儿哦,生得这样单薄。大冷天里在这里跪着,可莫要哭坏了身体。

    干娘的手掌,是这般宽厚、干燥、温暖,令这个伶仃的小姑娘,心中生出安模

    那个跟在干娘身后的小子,往后的日子,我唤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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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七月里生人,七月七日,乞巧节,祖母便顺口把巧妮儿做了我的乳名,“妮儿”是故乡对女孩儿的称呼,念着的时候,舌头打个卷,含了对自家小丫头满满的娇爱。

    干娘带了我和小哥哥睡在西厢房。经历久远岁月的原木大床,床栏因抚摩而光滑。五月里,南风浩荡,小麦黄熟。宽大的麻布口袋里装进金黄的麦秸,摊平开来,放在床上做垫子,散发出干燥的植物清香。

    绒面柔软的大幅床单,暗红的底子撒了密密的小碎花,浅红带粉,为嫩绿的小叶片衬托着,一大片深深浅浅的红铺展开,却又镶了沉黑的宽边,令人感觉沉着。

    暄软的棉被,被面凡俗喜气,洋红色底子,飞舞华羽的凤凰,盛放雍容的牡丹。

    那些漆黑的,沉静的夜晚,睡在干娘的臂弯里,沉陷在一个繁华的,恍惚的梦境里。干娘的像梦呓般的、陈旧、暄软的声音,一直带我进了梦里,白蛇娘娘一转身,就变成了一个白衣白裙的大姑娘,去游湖,就下起了雨,就遇见了姓许的官人……梦里,巧妮儿就去游湖了,打了那把旧旧的油纸伞,可没看见许官人,木木那个小子倒来了,还扯了我的小辫子……

    祖父曾是这个小镇上令人崇敬的塾师,因着这几年家中接连发生变故,年纪也一日日老迈,身体大不如前,学堂也便散了。但惯常无事,仍不失读书、写字的好兴致。向阳的正房,是祖父的书房,冬日正午的阳光洒进来,高大朴拙的红漆书架,泛黄的线装书一直垒到屋顶上去。祖父便在微醺的暄暖的日光中,踱来踱去,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捧了线装的书册,银白的胡须在光线中有炫目的色泽。

    我和小哥哥趴在窗外,从窗纸的缝隙里偷偷地往里瞧,脚下垫了从院子的角落里搬来的砖头。两个人捂着嘴咯咯地笑着,简直不可遏止。我笑得身体发颤,摇摇欲坠。祖父听到外头的声响,咳嗽一声,不怒自威:“外边的可是木木和巧妮儿,在那儿像小耗子样的捣鼓什么呢?进来。”于是,木木把我扶下来,两个人低着头,垂着手,像被霜打蔫的小茄子,进到祖父的书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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