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当然也有喜兴,能来到世上走一遭,就是幸运,就是喜。生物在不断进化、世界在不断发展,这就是喜。
从局部看,喜事也不少。成人是喜,结婚是喜,生子是喜,入学是喜,就业是喜,乔迁是喜,升迁也是喜;年轻美丽是喜,年高德劭也是喜;运动员登上领奖台是喜,作家抚摸新出版的作品也是喜;农民收割金黄的麦浪是喜,工人落成宏伟的大厦也是喜。人们还恣意去寻求喜悦、快乐,去旅游、去看戏、去运动、去宴会、去联欢、去游戏……人生正因为有这些喜乐,才让人眷恋。
老子曰:“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依。”悲和喜也相连,且可相互转化。一代艺术、禅学大师李叔同临终前概括人生写下“悲欣交集”四个大字,他的眼中滚出泪珠,嘴上却带着微笑。曹雪芹对此意看得真切,描写得也形象:“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范仲淹推崇隐逸的严光,为其修祠并做歌云:“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而面对人生不断演变的悲喜剧,范仲淹态度是:“不以物喜,不以已悲。”也很从容、洒脱。
命运是公正的还是不公正的?这又是个悖论。
与同事或朋友聊天,不少人感叹命运的不公:有人富,有人穷;有人强、有人弱;有人精,有人笨;有人顺,有人背;有人喜,有人愁……。人生是有差异的,这差异就显出不平等,不公平。
命运是公正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多行不义必自毙,好心必有好报。命运又是不公正的,“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
其实细想想,命运如平衡的天平,不偏不倚,总的来说是公平的,左边失重,必在右边添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例如视觉障碍,必以听觉和触觉的敏感弥补之。
苦难折磨人,使人痛苦,但苦难又能磨炼人,“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冰心说:作家不应害怕苦难,而应感谢苦难,因为苦难给作家阅历,使他写出好作品。司马迁也有类似认识:“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
富贵可以使人锦衣玉食,灯红酒绿,但天方夜潭中的富翁却因有钱而睡不着觉,他怕小偷,怕盗贼。而他的长工每日敞门酣睡。富翁把钱袋送给长工,便能熟睡了,可长工却提心吊胆,昼夜难眠,于是他又把钱袋还给富翁。
荀慧生学徒时师傅要求严厉,经常责骂甚至毒打他。但他却打下了浓厚的戏剧功底,以后终于成为京剧四大名旦之一。他也非常感激师傅过去对他的严格训练。“要想人前显贵,就得人后受罪。”这是旧时艺人深切地自身体验啊。
命运的公与不公是相对的,相辅相成。
命运难以完全说清楚,也难以完全把握,身处顺境逆境,我们都要思考命运的两个方面,“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这样我们就有旷达,洒脱的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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