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弄影 十六章
「榆姑娘……不成的,主子他还是……」
看见香桃将那盘由她精心烹煮的养生餐食,原封不动的送回时,琬榆已然知晓那男人给了个什幺答案。
「是幺?」琬榆霍地站起身子,娇颜上净是凝肃,「香桃,这是第几餐了?」没想到棠春这闷酒一喝,竟是喝出了个大祸呀。
棠春那个醉鬼躺在床上嚷嚷了整天,直到今日才醒转,自然不能从那儿问出些什幺;而香桃这ㄚ头恁地迟钝,头一餐还吃得津津有味,直到昨儿个晚淙允又不进餐食,这才感到有些不对。
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还不甚清楚,但经过香桃叙述,酒窖里的那罈惠泉老酒被喝去大半之后,东拼西凑,事情的全貌也早已给琬榆猜着七、八成。
怕是棠春酒后吐真言,把采芙的事儿,直截了当的告诉了淙允吧?
「应该是第四餐了。」就连今儿个早膳亦是未动。香桃急的头髮都快白了,只差没跪下来苦苦哀求淙允动个几口,「榆姑娘……只是喝个酒,有可能饱到现在都不想吃饭嘛?」
「傻ㄚ头,酒只能闯祸,可不能做饭吃。要真这幺好用,天底下的人全酿酒去。」琬榆撇了撇唇,看着漆盘上那几块榆钱糕,「棠春呢?」是他出的纰漏,朋友也是他的,他总该去关心关心吧?
「公子过去了,我出来的时候才看见他;不知道他跟主子谈得如何。」
「把东西带着。」琬榆朝香桃勾了勾指,「上那孙淙允的地盘去。」她走在前头,香桃见状,亦是不敢怠慢的跟了上去。
「榆姑娘……去主子那儿,要做些什幺?」香桃缩了缩颈子,不是她要说,现下榆姑娘的脸色,可真好看不到哪儿去呢。
她没回头,只是低吐了两个字。
「骂人。」
*
棠春甫一进门,淙允没头没脑的,迎面劈来一句问话,「棠春,我与你遭遇一般;你之于心荷姑娘,亦如我之于采芙姑娘……是也不是?」
「淙允兄……」棠春皱着一张脸,面对淙允的问话,竟是不知该如何答起才好。「这要我怎幺跟你说呢?」
淙允惨然一笑,「你别说,让我说吧。采芙姑娘已有了心上人……你昨儿个跟我提的,难道忘了?」
棠春急的汗如雨下,暗自叫苦;他怎幺会大意至此?若他先前得知采芙心有所属,并且找个机会同淙允说开,好生宽慰一番,事情也就不会落得这般田地了。
淙允昨儿个听见棠春那些话之后,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扶棠春到了床榻上睡下,才拖着失魂落魄的身子,回到自己厢房来。
这滋味……不好受啊。采芙姑娘应早在与他共餐那回,便已知他爱慕之意。这些日子来,他还望着那醉芙蓉一吐情衷,甚至替它撑伞……原来人家全然不将他放在心上呵。而他竟癡傻的直到昨儿个,才从棠春的醉语里听见。
只能怪自己一厢情愿啊……淙允大叹,这情字早已令己深陷,说要一时半刻看开,谈何容易啊?劝自己早日将那美丽倩影忘却了,了却一桩心事;但那花容月貌却如影随形,无时无刻映入脑海,令他无法轻易宽心。
淙允扯唇,「问君能有几多愁……」既不是丧国之臣,也非亡国之君。心底虽无后主春花秋月的往事,但现下的他,有的仅是满腹情愁,如江水绵长,滚滚东流了……
「是我……是我伤了淙允兄,我怎会说出这样的话呢?」棠春走近桌案,脸上满是懊悔;自己苦追着心荷妹子,那种感受自己尝便罢,可他在那醉语中,竟是拿自己处境与淙允相比;淙允一片痴心,那事实来得太快,猝不及防,却是伤着了他。
「无妨、无妨的。」淙允拍了拍棠春,「你也别替我太过担忧……过几日便罢,没事儿的。」
「淙允兄,既然如此,那午膳,也该多少用些吧?」棠春可没忘,方才正欲走进厢房时,香桃手上的餐食,可是未动半分啊。
「昨儿个你那罈惠泉老酒,果真逸品也。我饮了几杯,仍是苦醉,不觉得饿了……」淙允欲起身走动,但那身子骗不了人;几餐未进食,只靠着清露、茶水,怎能维持气力呢?
棠春见他步伐不稳,赶忙来扶,「淙允兄,别再自欺欺人了,还是用点吧?」
「我不饿……」淙允这厢才开口,门外那厢却突如其来的,有了动静。
「孙淙允,我看你还是诚实些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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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琬榆气燄正炽,还未进入厢房,先听见了那句「不饿」,令她整张娇容更加凝肃,只见她推开房门,那双秀丽眸子此刻正瞪着淙允,彷彿欲将他身子瞪出两个孔洞来。
香桃个头娇小,追琬榆追得恁地辛苦,不仅要跑起来,还得注意不使漆盘上的东西洒出来,因此慢了点才到。
「把东西搁着。」琬榆扬了扬那秀美下颚;香桃看着房里两个被吓着的男人,轻咬朱唇,悄悄的把餐食放在桌案。
「榆姑娘,妳这是……」淙允虽看出眼前的姑娘有些火气,但却不知琬榆这气从何而来。
「我就是来此处阻止哪个傻子饿死在咱们家的。」琬榆开口毫不客气,就是冷嘲热讽。
琬榆定定的看着他,「孙公子,你行行好。咱们家的医术虽巧,却无通天本领,无法解救一个心死之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话虽是没错。且须知感情这事儿总得相看两不厌;芙妹心里头有人这事早已成定局,就算你如何神伤愁苦亦是无用。
「还有你,棠春,你们这两个知己简直一个样。」琬榆眼神往一旁的棠春移过去;接到那双冷冽清眸,饶是仍然酷热的七月天,棠春仍明显的感受到一阵朔风袭来。
两个人一样看不开。谁说烈女一定怕缠郎?琬榆真差些给这两人打败,只能翻翻白眼以对。
「孙公子,我敬你是个用情专一的人,对采芙一往情深;这本是佳话一桩。还记得那天我送你回来时,我称你一句什幺?」再回到淙允身上,琬榆芳容稍霁,口吻亦是软上不少。
淙允仍思索着琬榆话里意含,忽闻这句问话,他低低的道:「淙允受了姑娘一声『谦谦君子』。」
「是,既然是个君子,又怎能不心胸广大,偏往那牛角尖上钻哪?」琬榆朝他走近几步,看着那张略显憔悴的俊容,「你别忘了,芙妹也是当初费尽心力救你,才无意间得你一往情深不是幺,而今却是为了她茶饭不思;若芙妹知晓,她会有多难过你知道幺?」
「妳是他出手救回的人,却也因她而伤神,不仅伤了你自个儿,也让芙妹难做啊。」
「若你还真在意着、心仪着芙妹,就请你好好珍视你这好不容易重获新生的身子,也祝福心有所属的芙妹吧。」琬榆喻之以理、动之以情,务要眼前这个还未想开的男人拨云见日。
「榆姑娘……」
琬榆看着眼前像是若有所悟的男人,总算是扬起一抹浅笑,「琬榆言尽于此,公子好好保重,莫要再折腾自己了。」临走前又望了棠春一眼,这才提裙,大步的离开了。
淙允没回头,「棠春。」他唤着好友,那语调,听来竟是染上了些笑意。
「淙允兄,何事?」
「沐家的姑娘,都是这样善解人意又精通情理的吗?」
香桃瞥见淙允唇畔那抹浅笑,毫不犹豫的,端上那盘精緻餐食。
*
夜里,用过晚膳的淙允,正挑灯夜读之时,不预期的,一碟瓷盘以及一壶香茶,一齐放到了他的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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