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弄影 十五章
琬榆走进采芙厢房,只见室内昏暗,而水仙像是避难去了,竟是不见人影。她抿了抿唇儿,掌起灯来,果然见着采芙,就躺在床榻上,一动也未动。
「采芙!」琬榆赶紧奔至床边,掀开被来;里头的妹子闷得满头大汗,娇容苍白着,一脸痛苦不堪。
「采芙,没事吧?」琬榆拥紧妹子,让她坐起,后头垫上枕头,让她舒适些。
「榆姊……」采芙气若游丝,勉强弯唇笑开,靠在琬榆怀中歇息,「好难受……」她抚着心口,像是闷痛着,琬榆赶紧审视了一回脉象,浅眉紧攒。
「炼那颗丹药,着实使妳花了不少气力啊。」琬榆指的,正是先前为了救淙允,耗费法力与元神炼成的芙蓉丹。「榆钱呢?我那颗榆钱可还留在身边?」
采芙自怀里掏出,琬榆亦如当日采芙所做的那般,吞下榆钱,吐出一颗青碧丹丸,「服下吧。这丹药可保妳气力不失,亦免被天雷所伤。」
「榆姊……可是这……」
琬榆强硬的打断她的话语。「服下!」她不由分说,撬开采芙的唇儿,将丹药送入她口中。
采芙服下丹药后,冷汗顿止,芳容血色亦稍显恢复。她吐了一口长气,紧握住琬榆柔荑,「好多了,多谢榆姊赐药。」
琬榆见状,这才宽下心来,「家族会此炼丹妙方的,仅妳、我与姑姑三人。妳该庆幸今儿个我在,否则却因为一个凡人,而使妳自个儿身子损伤,不划算哪。」
「采芙知道。我会择日回元神歇息,待养足精神再出来。」她感激的朝琬榆点了点头,而后像是感应到了些什幺;她先是惊讶,而后竟是浅笑了起。
走至木柜前,打算找些药方来给采芙补补身子的琬榆,一回头,却发现妹子居然坐在床榻上;那浅唇笑花,像是感受到什幺似的。
「怎幺啦?笑得诡异。」琬榆见她精神好些了,又开口取笑起她来。
「那位孙公子……」采芙挑了挑眉,漾开娇笑来,「不仅是个君子,还是个癡情种呢。」饶是这些日子里,她尽是待在自个儿院落,避不相见,但那男人,竟能想到用这种方法关怀她;她笑着他的天真,也因此举而有些动容。
「哦?」琬榆走回床前,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妳该不会看上那凡人了吧?」
采芙那双美眸转呀转,意有所指的睇着眼前的堂姊,「我不知道。妳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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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夜,阴沉沉的天色总算拨云见日。
淙允看着天色,前两天一过晌午便下起大雷雨来,而今积攒的雨云总算飘散,今儿个应当天气大好才是。
早晨醒来,吃了些江米粥以及一碗杏仁烧茶,喝上一瓶清露;动作熟稔又习惯,淙允惊觉,不免自嘲的笑了笑,敢情住在这儿,见到庭院里满是珍希花草,嘴里吃的、鼻尖闻着全是花草所赐。他都快要以为他也要与这些花草同化了。
手里执着书物,瞥见外头一方日头,映入院子一角,淙允情不自禁的走近窗台,又是往那株醉芙蓉望去。
在看见那满是月牙白的花朵盛开,淙允笑得欢喜,旋回脚步,便坐到桌案前,静下心来温书。
「淙允兄,打扰了。」棠春朝房里探了探头,开口唤着淙允;他抬起头来,发现是棠春,连忙搁下书卷来迎。
「棠春,今儿个怎幺挑这时辰找我?」当日回到别业,棠春还郑重的前来陪礼,昨儿个未见人影,想不到今儿个一早,棠春就上他这儿来串门子了。
棠春笑得有些落寞,见案头上放着一本「左传」,「淙允兄一大早,却是又在看这经典了?」
「是啊,现下精神大好,便想稍微看看,以免生疏了。」淙允耸了耸肩,这才发现棠春却不是空手上门,是提着酒罈、取着两只酒杯的。「棠春,一早便饮酒?」奇了,他记得这好兄弟虽喜与他对饮,但不是花前月下之时,就是良辰美景现前。而所指之良辰,皆是过午时分,似乎还不曾一大清早便提酒来饮的。
「昨儿个这才想起,从老家搬来的这罈惠泉酒还未开封,便想找兄台来对饮。」棠春提了提酒罈,那神情竟是有些失落,「既然淙允兄温书忙着,我也不勉强;打扰了。」他转身,摆了摆手;这时淙允才觉得有些不对。
何时见过棠春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印象中他总是开朗潇洒,在这人间悠游嬉戏,可不曾见过他半点落寞情绪。
「惠泉酒乃南方名酒也,我素闻盛名已久,却是家徒四壁,没能亲身品嚐;今日有此良机,我怎能错过啊?」淙允赶上棠春,指了指酒罈。
看着淙允那善体人意的笑,棠春亦是好生感动,「淙允兄……那咱们便到院子里,一块儿痛饮罢。」
「好啊,走!」
*
确实不对劲。饮过数杯,淙允水酒沾唇,不急着饮下,却不时注意着棠春动静。在观察一会儿后,淙允几乎能够肯定,棠春定是为了什幺事儿所苦,才会在这种时候找他饮酒。
「棠春,喝慢些。」这酒乃陈年老酒,香醇却性烈;棠春酒量虽佳,自负千杯不醉,但若任其这般狂饮,只怕过不了多久,棠春便要对这罈老酒俯首称臣了。
话语间棠春又乾了一杯,他举杯仰首,将杯里酒液喝得涓滴不剩,而后重重地将杯扣在石桌上;酒过三巡,棠春那双眸子里,已带微醺,「淙允兄怎幺喝这幺慢呢?我已饮了数杯,却还未见着你添酒啊。」
「棠春,你心里有话。」淙允看着他,一手搭上他的肩,「咱们两兄弟有什幺事儿不能说,你别顾着饮酒,也该让我知道吧?」
棠春看着淙允,吐息间已可闻那浓烈酒气,「淙允兄……」他心烦意乱,又将杯满上,「淙允兄可有爱恋过哪个姑娘,而那人却对你弃若敝屣的体会啊?」他扬唇笑了,却是满腹苦楚。
淙允微楞,棠春看着酒液,仰头又饮一杯。「棠春,别喝了,你已经有些醉了啊。」淙允收过酒罈,棠春想伸手来夺,竟是晚了一步。
「我、我宁愿醉啊。」棠春拍了拍石桌,已有些语无伦次,「酒窖里的酒,就算全喝了也还是不得一醉,只剩下这罈惠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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