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略略,你再想一下奶奶家的那些邻居。三婶,庆有,老白,这些人你记得吗?”
爸爸每说一个名字,杨略的脑海中就清晰地浮现出他的形象。三婶矮小纤细,瘦巴巴的脸上满是褶子,三角眼,小眼珠子满是算计。嘴向前突出,像鸟喙,声音很尖厉。她在村前说话,村尾都能听见。庆有呢,倒一直笑呵呵的,只是年纪一长,驼了背,嘴边都是胡楂子,喜欢逗小孩玩,手里总有些糕点糖果,玩得亲近了,就用胡子去扎细嫩的小脸。老白去世多年,不过那副魁伟的身板,不拘言笑的样子,还有满肚子的故事,杨略历历在目。
“我都记得。”
“可你也只有暑假去奶奶家,每次不过一个星期。”
“那可不一样,在那里家家户户都不关门,随便就可以跑进跑出,在这家吃中饭,到那家吃水果。虽然待的时间少,但交流的机会多,当然熟悉得很。”
“而且愉快得很,是不是?”
杨略想到每次回老家,众人在院子里围坐,说些乡村里的趣闻,偶尔也论论国事,每个人都是笑呵呵的,到深夜方才散去,各自身心安宁地恬然而睡。
爸爸说:“中国迅速城市化,高楼取代了平房和四合院,许多人离开农村走进城市,原来的熟人圈子忽然被打散了。住在一个新建的小区,满眼都是陌生人,自然会有些警惕,不敢轻易交流,只好关上门,彼此日渐疏远,长此以往,人的精神容易变得孤独,而且对别人缺乏信任。”
“可我并不感到孤独。”
“你很年轻,有很多同学,白天一起上课,一起打球,晚上一起开卧谈会,热热闹闹,嘻嘻哈哈,当然不会孤独。可是,当你们毕业了,工作了,整天忙于生计,大家见面机会越来越少。而且,因为每个人都走着自己的路,随着时间的推移,分叉越来越大,见面也没了共同话题。到了那个时候,孤独感就如影随形,挥之不去了。”
“至少还有家里人啊。”
“对,家庭的温馨确实会抚慰人心。但这还不够,人是群居动物,渴望与人交往,以逃避孤独的侵袭。因为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恰如空气和空气、水和水一样,总是紧密相连,无法分割。”
听爸爸说得玄乎,杨略又有些不可思议了。
“我和对门家的叔叔,会有什么紧密联系?”
“当然有。比如我们小区车位紧张,也许有一天他回来得早,把车位占了,而我只能把车停在小区外面,或许就被路人骑车刮破了。车子送去维修,我有一两天不能用车,因为交通不便,也许就会耽误了工作,错过几个大单子。也许我坐公交车上班,下车时刚好路过彩票点,和影片里的妇女一样,偶发兴致,买了几张彩票,不料就中了大奖。这两种不同的结果,原因却是对门的叔叔早回来了几分钟。你说神奇不神奇?”
杨略若有所思。“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高一时的那场车祸。”
那一次,他考完试,打了会儿篮球,骑车冲出学校,在书报亭逗留了一会儿,骑到一个街口时,忽然看见一辆红色小车从左侧驶来,他有些犹豫,但觉得自己的车速很快,有把握在车子到来之前越过马路,于是用力蹬了几脚。
不料那车上的司机是新手,看到有自行车蹿出,一时慌了手脚,错把油门当刹车,将杨略撞翻在地。杨略当即失去知觉,醒来之后,腿上绑了绷带,脑子昏昏沉沉,他顿时心灰意冷,觉得人生失去意义。再多的努力,一场车祸,足以删改所有荣耀。爸爸看他有些绝望,就给他讲人生意义何在,这才有了十堂人生规划课,让他受益匪浅。
只可惜了那司机,一个年轻的女孩,做平面设计的,本来就失业多时,欠债累累,好不容易有了个招标的机会,借车赶去现场,因为一场车祸全然落空。修车费、医疗费,还有伤者父母的谴责,都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在懊丧之中,居然从楼上一跃而下。
杨略时常回想那一次的经历,觉得当中充满了偶然。如果说,他考完试没有被好友拉着打球,或是没在书报亭逗留,或是自己的车速慢一些,反正众多因素只要有一项改变,一切都会不同。
但是,两个人的命运由于那么多的偶然,悄悄地连在了一起。
爸爸明白他的心思。
“略略,谁敢保证一次最最无心的散步,不会影响另一个人的生命轨迹呢?人和人之间,有如此神秘复杂的联系,那我们为什么不给别人更多正面的影响呢?”
“那应该怎么做?”
“嘘,”爸爸神秘地说,“我们来看一段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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