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与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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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历史写作的收获一(3)
    序言 历史写作的收获一(3)

    在很大程度上,长风也用当代世界诠释了历史;这种诠释,并非一种讨巧方便,而是一种贯通古今的认识论。比如他介绍范增:“有个老头,名叫范增,七十岁了。按理大把岁数也不该凑这热闹,大概老人家身体太好,并没有感到年龄上的障碍,还想把余生奉献给革命事业。”比如他写项羽:“至此,我们的项羽大哥终于走完他的革命道路。千百年来,多少文人墨客都对项羽报以同情……”比如他讲“带头大哥朱家”:“他救济别人,首先从贫贱的开始。但你可不要以为他的家资有多么阔。据说,他家无余财,衣服破得没有完整的花纹,伙食是每餐一菜,交通工具也只是牛车。他急人所急,远胜过自己的事情。这不是两千年后的人民公仆嘛!太廉洁了!太敬业了!”

    任何熟读赵高政变故事的人可能都没想到作者如此神来之笔:“在赵高执著的攻势下,李斯竟然仰天长叹,泪流满面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老天呀!偏偏自己生逢乱世,既然不能以死明志,又向谁寄托呢?’乖乖!李斯一直标榜帝国是安定的,怎么此时成了乱世?既然明白自己的职责与操守,为何最终还往火坑里面跳?作为帝国多年培养的老干部,关键时候就掉链子,难道就没想到‘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李斯可能永远做总理吗?明明知道这是不对的,偏偏要走下去,真不知道你这政法专业是怎么读的。”

    毋须再多引述,我们已经能够理解长风先生的讲论风格。他几乎没有受“智识阶级”或研究专业的污染,而是以当代中国人的眼光、日常趣味为我们讲解了一段历史。他把我们绝大多数中国人平时饭桌上、小圈子聚会里的自由自在的一点精神、个性历史化了,他为我们国民的历史态度做了一次淋漓的背书。用我们这些都受过污染而难清除的知识者话语,他把一种历史正义或表达历史的正义法权化了。宋元白话演义、评书、讲史的传统在此也有了新的进展,那种忠孝节义或莫谈国事一类的苟且说史,一变而为长风笔下的个人自由。他捍卫了现代性极为珍视的历史正义,他展现了这种历史。

    五

    我算是了解长风写作状态的人了。我知道他这几年生活得不易,他有过情绪极度低沉的时期,也一度热切地关心时事,他甚至在自己的艰难生活中还写文章安慰有心无力者、安慰关心社会进步的人们。在这种状态下出手一部《流氓与贵族——秦汉风流八十年》一定有他的寄托在,有他的精神在。

    我们从这部史论中看到了他的精神气度。既非红黑贵族,又非穷窘草根,他的信念有如汉人生活的踏实。他为那些被史学家、传统论者忽略的人们纪传,为戚夫人、刘盈、朱家、缇萦……浓墨重彩地做了铺陈;他无视封建政治制度、朝代转移、士农工商结构……而直接点明历史的真相,即使那是为我们的圣贤称道的文景之治:“刘启当然不会对每个官员都如此,如果这样的话,谁还给他刘家打工。”这是我们以前读过的历史书中未曾提撕的现代国民的识见,也是我们的历史学家或学者们对现代性途中的无数无名的同胞们欠奉的一个责任。长风先生的工作,多少在偿还这种应尽的责任。

    他虽然也会谈论一以贯之的社会关系,比如,“七国盟军的失败,标志着黄老无为的治国精神已经开始遭到严重挑战,权力完全被中央掌控,关卡被重新设置起来,诸侯间的自由交往也被阻止。地方开始陷入死气沉沉的氛围,失去了以往的自由与独立。”但如他文中所说,他更在意、更着力于以独立不倚的态度讲论历史和现实,这也是现代国民的文明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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