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夏夜之后没几天,宝然妈突然就彻底闭口不再提回城的事,每天只是里里外外地忙,忙完了工作忙家里。最新电影、电视剧、综艺节目尽在地里的活计干得拼命不说,家里连宝然带爸爸被她照顾得近乎苛刻的无微不至。
这年头伙食简陋,翻不出什么花样,宝然妈一有时间便屋里屋外地劈柴掸灰,收拾归置,再不就是拖一大盆衣服单被的去湖边洗。
天天忙到回来倒头入睡。
看得宝然是纠结万分。我说老妈哎,大家都知道,您是听说了一连陈姓知青的事儿了,可您也用不着这样地驼鸟,这样地胆战心惊吧?您没见爸爸都不太往周叔叔家走动了?您没见爸爸都不给上海家里回信了?您没见爸爸天天抱着宝然跟你后面转悠来转悠去?老爸不嫌烦,我的头可是晕得很哪!
有时候想想,难怪唐阿姨这么招人恨,你说你自己想回就回,管好自家的事就行,这天天的跟妈妈这儿掺乎个什么劲儿啊!看这翻来覆去折腾的,宝然妈原本一心宽体胖的圆润少妇,愣给熬成了清减瘦削的清秀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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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宝然爸被刚出车回来的山东大叔叫去喝酒。宝然妈一个人带着宝然在家,反倒不忙了。几下将屋子收拾好,就放了宝然在炕上爬来爬去,自己坐在边上织毛衣。
没织几针,唐阿姨敲门进来了,身后跟着红梅,胳膊里挎了只小竹篮,另一只手牵着小红玉,穿了件圆领花布连衣裙,蹦蹦跳跳像只小蝴蝶。
小竹篮里,是件毛衣的半成品。唐阿姨便和宝然妈面对面坐炕沿上一起织毛衣。红梅手里被宝然妈塞了个早熟的葵花,同红玉两个在小桌旁专心致志地剥。
剥出一小把瓜子仁来,红梅先想拿给宝然,被宝然妈拦住了:“好红梅,宝然还小哪,不能吃这个。”
红梅便转身全递给红玉,红玉很开心地一股脑塞进嘴里嚼着。
唐阿姨说:“红玉慢点!红梅看着点你妹妹。可别呛嗓子里!”
回头问宝然妈:“小林怎么样,你家回城地手续办得还顺?”
宝然妈想想说:“大概是不好办吧。老江好久没说这事儿了。”
“真的吗?可别瞒着我啊!咱们两家什么关系?跟别人不好讲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讲的?将来我们终究都是要回上海地,平时多通通气儿。有什么事情也好互相帮衬着是不是?”唐阿姨对宝然妈地敷衍态度明显有些不满。
“真没什么事儿!你也知道。现在都在忙着准备秋收。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再说了,现在是团场这边不放人。上海那边又没消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唐阿姨又凑近放低了声音:“你真的还不知道啊?”
宝然妈瞟她一眼:“知道什么?”
唐阿姨更加神秘关切,几近耳语:“你可盯紧着点儿!我怎么听说,老江家里给他信儿,说可以办顶替了?”
宝然妈的毛线针慢了一下,又开始翻飞:“谁说的?没影的事儿!哪有那么容易就顶替了,他家里还有个弟弟呢!”
“他那个弟弟,不是已经有工作了的!”
“是吗?”宝然妈不置可否,转了话题,开始跟唐阿姨讨教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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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阿姨坐了一会儿,带着红梅姐妹回家去了。宝然妈抱着宝然送出几步,回来将宝然放在炕上,自己好像一下脱了力般,恹恹地倚在被垛上,眼睛定定地盯着书架上爸爸的几本毛选,发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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