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审判

    第十四被告  苏哈托（4）

    1997年7月，泰国因放弃固定汇率制，实行浮动汇率制，导致泰铢急速滑落，引发了一场横扫东南亚的金融风暴。东南亚各国都受到极大的冲击，其中以印尼最甚。1998年，东南亚的金融危机演变成亚洲金融风暴，印尼再受冲击，经济急剧衰退。一时间，印尼盾和美元的汇率由1997年初的2400比1，骤然下降到1.7万比1，国内失业人数上升到3300万，占印尼全国9000万劳动力的三分之一有余，人均收入也从1997年的1055美元下降到1998年的400美元左右。东南亚的经济危机，将印尼国内自由、稳定、繁荣的金玉外表掩饰之下的社会败絮暴露无遗。印尼多年来的经济发展是有沉重代价的。印尼市场体制发踊成熟，资源配置极度不均衡，社会资产集中到苏哈托家族等少数人手中。这种体制下的快速发展导致了印尼的泡沫经济，这种经济一旦遭受到来自外界的冲击，就会漏洞百出，一朝坍塌。在东南亚经济危机的冲击下，印尼30多年持续发展的成果顷刻间烟消云散，其外债总额接近1400亿美元。印尼人民，尤其是中下层民众生活水平骤降，生计艰难。正当此时，苏哈托的独裁统治、裙带政治、统治、官商政治的弊端也完全暴露出来，成了众矢之的。人们早已对苏哈托以及其家族的行为怨声载道，积怨已久。经济危机的冲击将人们最后的一丝忍耐都冲掉了。1998年2月，当已经年迈的苏哈托再次当选为印尼总统时，民众积压已久的不满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了。

    反对苏哈托的抗议活动以青年学子为先头军。他们走上街头举行游行示威，要求苏哈托下台。学生的活动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呼应，社会上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反对派。人们要求苏哈托下台，呼吁尽快结束苏哈托的独裁和统治。在苏哈托当选总统3个月后，印尼首都雅加达爆发了大规模抗议活动。抗议活动中，学生和军警发生冲突，6名学生被军警开枪打死。此事一出更加剧了印尼的社会矛盾，雅加达在此后的几天内发生了严重的骚乱，骚乱中有500多人死亡，无数商店被焚毁。为了平息平民的不满，缓解社会矛盾，苏哈托政府决定分别将燃油和电价降低8.33%和20%，并免费向市民发放生活必需品，疏通蔬菜供应渠道。此外苏哈托还通过印尼国会议长、人民协商会议主席哈尔莫科向民众表示，他将应国民的要求改组内阁。在苏哈托的猾调解之下，局势渐趋平缓。然而就在此时，苏哈托控制的专业集团内部一个主要派系——柯斯哥洛派突然跳出来反对苏哈托，使形势急转直下。1998年6月，柯斯哥洛派首脑发表声明，要求苏哈托放弃国会对其托付的总统职权，并且说如果苏哈托不愿意和平下台，他们就必须迫使苏哈托就范。专业集团是苏哈托苦心经营数十年的政治机器，多年来一直支持苏哈托，使他在选举中获得多数票数而稳坐独立宫这么多年。苏哈托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自己最危急的时候，这个政治机器忽然出现严重的分裂，从背后给了苏哈托致命的一刀。苏哈托很快体会到了墙倒众人推的滋味，反对派趁机滋事挑衅。回教社会运动的领袖赖斯明确表示支持学生提出的经济与政治改革。赖斯呼吁反对党要团结一致，并为此成立了一个“人民议会”，该议会包括了56个著名反对派人士。1998年5月18日，在印尼国会上，长期忠于苏哈托的国会议长哈尔莫科也临阵倒戈，他呼吁总统要为这次暴乱引咎辞职，哈尔莫科还要求重新选举总统。学生抗议得到了社会各界的支持，声势越来越大。5月19日，15000多名大学生聚拢在雅加达的国会大楼周围，他们宣誓要为改革而死。示威活动从白天持续到深夜，学生们久久不愿散去。军方这次出乎意料地对学生示威采取了容忍的态度。一则是因为他们不愿意看到上次枪杀学生的惨案再次发生，二则中下阶层的军人饱受经济萧条之苦，不愿意再为苏哈托卖命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很明显，苏哈托已经失去了自己两大政治机器——军人集团和专业集团的支持，还受到了来自印尼社会各界的普遍反对。苏哈托没有想到自己苦心经营了30多年，自以为坚若磐石的统治基础崩溃于一时。苏哈托已无回天之力。他只好作出妥协，公开承诺将要尽快举行新一届的大选，而且自己不再连任，新任总统将由议员和其他人士组成的特别议会指派。为了获取人们的谅解，苏哈托还解除了包括女儿西蒂在内的6名部长的职务。然而苏哈托此时才做出这种悔过的举动,为时已晚。民众长期饱受独裁统治之苦，压抑已久的怒火一旦爆发，就断然无法轻描淡写地被盖上。5月20日，印尼又发生了以反对派为首的70万人的大游行，人们发誓要推翻苏哈托的统治。印尼不再需要苏哈托了，苏哈托这位铁腕人物在众叛亲离的情势下，只好于第二天宣布正式辞职，黯然下台。用一个政治学家的话来说，苏哈托在印尼的统治32年都没发生任何变化，但却在短短的3天之内，一切都变了。四    无疾而终的“世纪审判”苏哈托下台后，印尼民众极力要求对苏哈托家族的经济活动展开司法调查，把苏哈托家族的巨额财富归还印尼。他们甚至喊出“审判苏哈托”、“绞死苏哈托”的激烈口号。11月10日，印尼举行人民协商会议特别会议时，数十万印尼人聚集在雅加达国会大厦周围，要求彻底清除，将调查苏哈托财产的工作安排列入会议日程。印尼反苏哈托的势力原来准备等形势正常后，再以适当方式和法律程序处理苏哈托的贪污问题。眼见印尼民众要求调查的心情如此迫切，国会和人民协商会议特别会议便顺应民众要求调整了安排，把调查苏哈托家族财产提上了日程。苏哈托在位32年来通过各种方式非法敛得的资产数额非常巨大，对于他的调查因、而吸引了全世界关注的目光，人们称其为“世纪审判”。其实早在11月印尼人民协商会议特别会议召开之前，印尼政界已经开始着手处理苏哈托的资产问题。6月，印尼在野党建设统一党分别致信瑞士、奥地利、德国、英国、荷兰、新西兰、新加坡、文莱、美国等国家首脑和政府相关部门，要求他们协助冻结苏哈托家族存在那里的资金和不动产。此时苏哈托还公开否认自己任职期间非法敛财，否认自己在外国有存款，还故作姿态地说欢迎对他的资产问题进行合法调查。印尼司法机关采用迂回战术，先从苏哈托的朋友和家族其他成员开始着手调查清理工作。7月，苏哈托的亲戚和家族成员全都从人民协商会议和印尼国会中被清除出去，他们在全国上市公司中担任的所有职务也被免去。9月，印尼最高检察长穆罕默德、司法部长穆拉迪宣布，前总统苏哈托一旦被裁决犯有渎职罪或滥用职权罪，将难逃法律的制裁。为此，政府建立了第二个工作小组，调查苏哈托的海外资产。两个月后，印尼新政府成立了一个专门调查机构，负责清查苏哈托本人的情况。随着调查工作由外向内渐渐缩小，苏哈托家族的行为也渐渐露出端倪。与此同时，印尼的一些知名人士、律师、企业家、知识分子成立了一个委员会，专门调查苏哈托的非法活动。他们查得苏哈托的次子巴姆班、女婿英德拉鲁马纳、幼子胡多莫一系列贪污舞弊黑幕，并给予了初步的制裁。1998年12月，印尼最高检察院针对苏哈托的财产问题以及贪污、官商勾结等问题，向苏哈托第一次发出了接受调查的传票。9日，苏哈托在长达4个小时的聆讯中，回答了40多个问题。然而在回答过程中，苏哈托自始至终极力否认对他的所有指控，检察机关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结果。由于苏哈托及其家属的不配合，调查工作进行得非常缓慢。1999年10月，印尼代理总检察长宣布，由于之前的调查缺乏足够的证据，他已经下令撤销对前总统苏哈托盗用公款和滥用职权的调查。这一宣布等于表明检察机关对于苏哈托不再追究，自然引起了国会议员和民众的强烈不满。习惯以骚乱表达和宣泄不满的印尼人再度制造了一系列的骚乱，印尼局势一度进入动荡状态。12月，面对压力，印尼新政府只好宣布重新开始审理苏哈托案件，并于2000年初将苏哈托定为犯罪嫌疑人。2000年2月，由于印尼森林部秘书长苏集多的揭发，苏哈托案的调查出现了转机。在印尼总检察署，有苏集多提交的关于苏哈托家族及其朋党涉及贪污的证据。这些证据能够证明苏哈托长女西蒂、弟弟普罗博苏特、次子巴姆班、亲戚哈芯、妻舅苏维卡莫洛等人以不正当的手段借贷或滥用森林部的款项和资产。2000年3月，印尼最高检察官员据此向苏哈托又发出了两次传唤，但均被苏哈托以患病为由拒绝了。于是，印尼总检察院于4月对苏哈托开始实行软禁，软禁一直持续到了7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