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洛茨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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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流放中国边境(2/2)
    谢廖沙是一个训练有素的运动员,随即给他一耳光作为回报。我们被送进车厢。我们的包间的窗前和门口都站着看守。其余的包间里坐的全是特务。火车开往何处?我们一无所知。身边一样行李都没有。机车就牵引我们这一节车厢启动了。当时是下午2点钟。

    我们发觉我们正绕道前往一个小站,从那儿挂上一列从莫斯科喀山车站开出的邮车,前往塔什干。5点钟时,我们同别洛勃罗多娃和谢廖沙告别,他们应当乘一列逆行列车返回莫斯科。我们的列车继续往前行。我又发烧了,列·达倒很振作,甚至看上去很快活。局面已经确定;总的气氛是平静的。押解人员殷勤而又有礼貌。有人通告我们,说我们的行李将跟随下一趟车运来,在伏龙芝(即这条铁路的终点)交给我们。也就是说要等到9天以后。我们既无换洗的衬衣又无书籍。我们两手空空地坐在车厢里,就像是在市内乘车一样。

    晚上,我们头枕着胳膊躺在长凳上打一会儿盹。每个包间的门都半开着,门口站着看守。

    离莫斯科越远,押送人员对我们越客气。在萨马拉,他们替我们买了换洗的衬衣、肥皂、牙粉和牙刷等。我们同看守的伙食都是他们从车站餐厅买来的。列·达过去总得严格地按医生规定进食,现在他把给他的那一份津津有味地吃得精光,这使我和廖瓦很高兴。我看着他,既惊喜,又为他担心。我们把在萨马拉替我们买的东西起了一些特别的名字:如管毛巾叫明仁斯基①,管短袜叫雅戈达(明仁斯基的助手)等等。用这些名字称呼东西很能使人发笑。积雪使火车一再晚点。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日复一日地深入中亚地区。

    ① 当时的克格勃首脑。

    旅行的第十天,我们于清晨抵达伏龙芝 (即皮什佩克),这是铁路线的最后一站。 天寒地冻,皑皑白雪在阳光照射下,刺人眼目。他们给我们拿来了毡靴和不挂面羊皮袄。

    我被衣服压得喘不过气来,但仍然感觉很冷。大客车在被汽车压结实的雪地里吱吱嘎嘎地爬行;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就这样,走了约30里,车子停下了。暮色已经降临。我们仿佛进入了一片一望无际的雪原之中。两个押解人员(他们总数大约12~15人)走到我们眼前,对宿营地过于“简陋”表示歉意。我们好不容易下了车,黑暗中摸到一个邮政所的低矮的小门。我们走了进去,脱掉棉袄,感到一阵轻松。但是这间茅屋里没有生火,非常冷。几扇小窗上布满了冰霜。屋角有一个俄罗斯大火炉,可惜摸上去“冷若冰霜”。

    我们喝了杯茶暖暖身子,又吃了点东西,还和女主人(一个哥萨克妇女)聊了起来。列·达向她详细打听了当地生活习俗,顺便问了打猎的情况。一切都那么令人好奇,我们甚至不知道如何结束这次有趣的谈话。押送人员都到隔壁人家去借宿,我们也开始安排睡觉。廖瓦躺在一条凳子上;我同列·达把羊皮袄垫在身下,睡在一张大桌子上。当我们摸黑在这间低矮而寒冷的屋子里躺下后,我不禁放声大笑,说道:

    “同我们克里姆林宫的家有天壤之别!”

    列·达和廖瓦也跟着笑了起来。黎明时我们又继续赶路。前面还有一段艰难的旅程。

    要翻过库尔泰山。天气依然寒气逼人。我觉得衣服重得使我受不了,像一堵墙倒在身上。

    中途停站时,我们一边喝茶,一边同司机和从阿拉木图前来接我们的克格勃人员闲谈。日后的陌生生活的图画一点点地在我们面前展现……凌晨3点,汽车终于到达目的地。

    3. 斗争没有停止

    敌人以为列·达现在在遥远的阿拉木图被最后解除武装了。伏罗希洛夫甚至公开幸灾乐祸地说:

    “如果他在那儿死了,消息也不会很快传到这里来。”

    然而,列·达并没有停止战斗。我们形成了一个三人集体。儿子承担了协调我们同外部关系的重任,负责管理我们的来往信件。有时称他为外交部长,有时又说他是邮电部长。不久,我们的信件大大增加,这副担子主要由廖瓦来挑。他还负责警卫工作,为列·达的工作搜集资料,如到图书馆借书,弄旧报纸,作摘录等等。他还同地方当局进行各种谈判,组织打猎活动,照顾猎狗和武器。除了这一切以外,他自己还勤奋地学习经济地理和外语……

    几个星期以后,列·达的学术研究和政治方面的工作又全面展开了。后来,廖瓦找来一个女打字员。克格勃没有找她麻烦,但显然要她把我们这里写的一切时时向他们报告。假如听这个姑娘的报告一定很有意思,因为她对反托洛茨基主义斗争几乎一无所知。

    阿拉木图的积雪,洁白、纯净、干燥,非常令人神往。由于没有人和车践踏,整个冬天,积雪都保持着洁白的色彩。春天,积雪融化,满地都是鲜红的罂粟。它们实在多极了,像铺在大地上的一面红地毯。一连许多公里的草原都闪烁着鲜艳的红光。夏天,到处都是苹果,又大又红的有名的阿拉木图阿泡特苹果。城里没有自来水和电灯,也没有柏油马路。市中心的市场上垃圾成堆;吉尔吉斯人坐在商店台阶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捉自己身上的虱子。这儿疟疾蔓延,鼠疫猖獗,夏天有大量的野狗,还发生过多起麻风病例,报纸曾对此有所报道……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平安地度过了一个夏天。我们向山脚下一个果农租了一间草屋,这里视野开阔,面对天山支脉积雪的群山。我们和主人一家一天天看着苹果成熟,又一起采摘。果园景象几经变化,先是遍地白花,后来,枝条日渐沉重,不得不用支架撑住低垂的树枝。苹果摘下后铺放在树下的草席上,像一张五颜六色的地毯。那些摆脱重负的树枝重又伸直了身子。果园里散发着成熟的苹果、梨子的香味,蜜蜂嗡嗡地叫个不停。后来我们又做果酱。

    六七月间,果园中的那幢芦苇铺顶的茅屋里,工作在紧张地进行。打字机不停地嗒嗒地响着,这东西在这里是十分陌生的玩意儿。列·达口授批判共产国际纲领的文章 ,由打字员打成文稿,然后修改,最后再次打印。邮件很多,每天总有10~15封信,其中有论文、评论、内部争论和来自莫斯科的各种消息报道;除信件外,还经常收到大量关于政治问题和询问列·达健康状况的电报。信函涉及的既有重大的国际问题,也有地区性的小问题(但仍具有重要意义)。索斯洛夫斯基总爱用热情和辛辣的笔调谈论重大的课题;拉科夫斯基的也十分不寻常,我们常常把它们摘抄下来再寄给别人。这间低矮的房间里放满了桌子,上面放着一堆堆手稿、邮包、报纸、书籍、文摘和剪报。廖瓦整天待在他那间紧靠马厩的小房子里,打字、修改打字稿、封包、收发邮件和寻找必需的引文。我们的邮件都是由一个残废人骑马送来。傍晚时,列·达常常拿上猎枪、带上猎狗走进山里,有时我陪他去,有时是廖瓦陪他。我们总是能打到一些鹌鹑、鸽子、石鸡或野鸡。一直到后来例行的疟疾暴发,我们的日子一直过得很好。

    就这样,我们在这个地震和水灾频发的天山支脉脚下,在靠近中国边境的城市阿拉木图里,同书籍、信件和大自然一起度过了一年。这里离铁路线250公里,离莫斯科4000公里。尽管我们每走一步都会遇到秘密的朋友(现在描述他们还为时过早),从表面上看,我们仍然是与外界不接触地孤立地生活着,因为任何试图同我们接触的人都将受到惩罚,有时甚至是很严厉的惩罚。

    现在从托洛茨基儿子的笔记本中摘录一些统计数字。1928年4月至10月间,在阿拉木图共寄出800封政治信件 (其中包括一些长篇论著),拍发 出 550封电报。收到 1000余封长短信件和700余封电报,电报大部分是以集体名义拍来的。这些多半是流放地的通讯,但也从流放地流传到全国。即使在天气最好的那几个月,也只有半数信件能到达那里。此外,他们还收到莫斯科寄来的8~9个秘密邮包,都是由专门的信使送来的秘密材料和信件,他们也以同样的方式发出了一些邮包。秘密邮件使他们了解许多情况,并对最重要的事件做出反应,虽然时间是大大地耽搁了。

    秋天,托洛茨基的健康状况恶化了。这个消息传到了莫斯科。工人们开始在会上提出质问。官方报告人惟一能做到的是把托洛茨基的身体说得天花乱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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