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退聚分军家术,只须大将巧安排。
变退为进寇未料,敌至空见点将台。
且说1943 年1 月,敌军对游击队发起了新的进攻。参加这次进攻的,有德军第七党卫军师团、第七一四师团以及意军第五兵团等。进攻的目标是多为山林地形的波斯尼亚西部解放区。
敌军从四面八方向解放区合围,妄图消灭游击队主力。
这时,游击队的军事力量又有了新的发展,无产阶级旅发展成为师。
1 月27 日,铁托的最高司令部已经撤至德瓦尔。一到德瓦尔,铁托便召开了指挥员会议。会议决定,面对敌人来势凶猛的进攻,最高司令部要避敌锋芒,回师东波斯尼亚,实现在南斯拉夫中心地域开辟、发展的战略。
铁托特别向科斯塔·纳吉布置任务:率部固守阵地,牵制敌军,保证回师的作战部队攻势的进行,同时,争取时间,保证老百姓和伤员的撤出。尔后率部与敌周旋。
最高司令部直接指挥无产阶级第一师、第二师和第三师东进。各师得到明确指示,在“任何情况之下”都要避免阵地战。
具体作战方案是:突破敌人包围,趁敌在运动之中,即刻解放完全被敌人占领的赫格戈维纳和门的内哥罗,把敌人的进攻转变为游击队的进攻。
形势是严峻的。1 月31 日,铁托又一次向莫斯科发电,要求得到物资援助。但得到的答复更加令人失望。莫斯科回答说,“因无法克服的困难”,援助不能进行。看来,铁托只好靠自己了。
与以往一样,部队的突围与转移并不是困难的,困难的是伤员的撤退与转移。
这一次,对伤员的撤退进行了细致的组织。所有的伤员都编人“营”内,按伤势的轻重编成了“步行营”、“骑马营”和“担架营”,所有的伤员也都领到了武器。
这一次撤退又多了个“难民”问题:解放区的老百姓谁也不愿留下来等候敌人的屠杀。
山路上已是白雪皑皑。祖父、祖母带着自己的孙儿、孙女,赶着牛,疲惫不堪地行进着。这支“队伍”多时达到了10 万人以上。
所有的路口差不多都被难民堵塞了。军队的行动受到了阻碍。
粮食是最大的问题。御寒的问题也很突出。
在冰天雪地里,大多数人即睡在路边。每天清早,总有一些老人和孩子不能随队行动,甚至抛尸路旁。
难民们还得对付德国人的飞机。长长的行列成为轻磅炸弹和机枪扫射的目标。
伤员的队伍也有4000 人之众。他们在山地60 英里长的地段上移动着。
弗拉吉米尔·德迪那尔被指定协助伤员的撤退工作,他目睹了伤员和难民转移过程中所遇到的不幸。在回忆录中,他写道:
那些日子里的恐怖使我永远难忘。我的记忆里充满了这些事件。例如,我记得,一个年轻的母亲带着3 个小孩,站在路旁的一棵松树下。她无力前进了。黑夜已经来临,山上一片荒凉。如果她留下来,她同她的孩子都会被冻死。她背着两个孩子,领着第三个孩子,再也走不动了。她已经决定抛弃一个孩子来拯救另外两个孩子。她恳求其他的难民帮助她,但是没有人注意她。所有的人都饿得发慌,精疲力竭了。许多人变得麻木不仁了。
母亲在同她最小的男孩道别时,请求援助。他是个黑头发、大眼睛的孩子。
“我的彼得,你妈妈不能不丢下你了。”两个中年的农民疲乏不堪地走过来了。他们仅对这个场面木然地望了一眼。我求他们帮助带一个孩子,他们冷淡地接受了这个建议。
这确实是一场冷酷的战争。难民落在敌人手里是凶多吉少的。达尔马提亚的分遣队,在一个洞穴中发现,有一个不到一岁的婴儿在尸体上爬着。不晓得她是如何活下来的。游击队把孩子带走了。有一名护士收养了她。她没有姓名。当晚,广播里说苏联红军从德国人手中解放了弗兹雅马,于是有人便为孩子取名为弗兹雅马。
这一消息传开后,难民更不想留下了。
这使难民的队伍变得越来越长。
随之而来的是路途上的艰难因苦。
这期间,游击队按预定方向突围成功,沿路解放了利夫诺、依莫茨基,并指向奈雷特瓦盆地。
在夺取普罗卓时,迫使意大利一个团投降,并击溃了意大利门奇师。
战斗中,游击队缴获了15 辆坦克、多门大炮、大量粮食和药品。
铁托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是:等待伤员到齐,便把奈雷特瓦河上所有桥梁破坏掉,给敌人造成一种假象,使他们断定游击队不准备渡河。然后,游击队派主力部队到北部去阻止德国入前进,而最高司令部率领若干师突破奈雷瓦特河,向赫格戈维纳方向转移。
阻击德国人的命令很快付诸行动。游击队动用了从意大利军队缴获的15辆坦克和所有的大炮。德军对游击队的突然反击感到意外,对游击队强烈的攻势则更觉吃惊。他们无可奈何,被迫后撤了十几英里。这为游击队与最高司令部的转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在反击中,游击队抓获了大批俘虏。俘虏中包括一名德军上校。这名上校问游击队方面:
“你们从哪几弄来那么多大炮?”“我们是从你们的盟军意大利人手里得到的。”上校听罢摆了摆手,叹道:“喔,可爱的意大利人!”在德军被迫后撤之际,达尔马提亚第二旅,按照最高司令部的命令,对奈雷特瓦河施行突破。河对岸的附近山区,驻有米哈伊洛维奇的15000 名“切特尼克”。他们已与敌人狼狈为好,按意大利人的命令,阻拦游击队的突围。
不过,他们并没有料到游击队会在这里突破,而料定游击队会向北方突进。
对游击队的出现,他们甚感意外。
一小队达尔马提亚的游击队突击手,嘴里衔着没有引线的炸弹,爬过一座遭到破坏但仍竖立在河上的铁路桥梁。过桥后,他们向守卫在桥头堡垒里的“切特尼克”投了两颗炸弹,接着,他们冲进堡垒,将里面的“切特尼克”全部消灭,遂建立了自己的桥头堡。这一过程,前后只用了3 分钟。
工兵已经在桥的这一侧待命。一俟桥头堡建立起来,他们便立即在铁路桥的铁架子上铺上了木板。天亮时,游击队的先头部队到达了对岸的山顶,居高临下,打击溃败的“切特尼克”。
随后,一队队伤兵过了河。长长的伤兵队伍过河共用了7 天的时间。
德队被铁托的神机妙算调往北部,无法赶过来对游击队进行阻拦。
于是,只好借助于飞机。德国和意大利的飞机不间断地轮番对桥梁和渡河的伤员进行轰炸。但它们没能炸毁这座桥梁,也未能阻止游击队伤员的渡河。
德军东南战线司令官亚历山大·冯·李尔对当时的战役形势曾有如下记载:
游击队员企图渡过奈雷特瓦河,并准备把他们的全部人马撤至门的内哥罗北部。他们突破了意大利人和“切特尼克”的防线。没有抓到俘虏,也没缴获战利品。从我们这方面的伤亡来看,他们一定遭到巨大损失,可是没有发现游击队的伤员,甚至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突破奈雷特瓦河之后,游击队的各个师,按照最高司令部的命令,迅速向赫格戈维纳和门的内哥罗推进。
在撤退中,伤员受到很大损失,沿路村庄大部分被烧光,游击队的伤员无处安身。医疗设备奇缺。粮食不够吃,不巧的是,斑疹伤寒病又流行起来。
撤退中,游击队的两个旅在波斯尼亚西部的格尔梅奇山中与德军相遇,双方进行了激烈的交锋。这时正是严冬,山里的积雪达6 英尺厚。在周旋之中,游击队和德军都迷了路。白雪皑皑的深山老林,使人难辨东西南北。有一次游击队第五旅连续行军72 小时,而且没有东西可吃。由于疲乏、饥饿过度,缺乏睡眠,大批战士得了幻觉症。有时,一个战士突然指着前方的一棵树喊起来:“那里有烟囱,让我们到那间温暖的房子里去休息一会儿吧!”于是,整个一队人会一起朝那棵树奔了去。有时,一个游击队员会在一丛白雪覆盖的矮树前停下来,高兴地喊:“这里是野战厨房,让我们来吃点热乎饭吧!”说完,他真的拿出调羹,等着吃饭。德国人也得了幻觉症。
最后,游击队终于走出了山林,到达了平原。
对付敌人的第四次进攻,大大提高了游击队的声望。它不仅鼓舞了游击队的战士和南斯拉夫人民,而且“惊动了”盟国。
英国人明白,德拉扎·米哈伊洛维奇的“切特尼克”,并不像他们原来认为的那样有力量,而对游击队却不能再“等闲视之”。
英国政府决定向游击队的解放区派一名观察员。
一天夜里,一架“解放式”飞机在利卡解放区上空盘旋一阵之后,用降落伞投下4 名穿着英军制服的军官。
他们降落在一片森林之中。天亮后,他们到达附近一个村庄,在此,碰到游击队的一名哨兵。哨兵把他们带到了克罗地亚游击队指挥部。这样,这4 名英国人乘坐游击队的摩托车,走了40 英里。到达指挥部之后,他们做了自我介绍。
为首的一名英军军官说,他叫威廉·琼斯,少校,加拿大人。他说,他被指派为英军驻游击队的观察员。
很快,琼斯到达的消息传到了最高司令部。最高司令部即从琼斯那里获悉,英国将派一个特别军事代表团到解放区来。
这时,有12 个德国、意大利和保加利亚师团将最高指挥部所在的杜米托尔山区团团围住。
此次敌军作战的特点,不再是停留在交通线上,而是远离交通线,进入解放区纵深。参加作战的官兵,也跟游击队一样,爬山越岭。他们的给养由飞机空投。且他们在推进中修建了许多的工事,步步为营。
这增强了游击队的危险,使游击队的突围变得更加艰难。
尽管军情已十分紧急,为等待英事代表团的到来,铁托仍然决定,将突围的时间推迟24 小时。
以威廉·迪金上尉为团长的英事代表团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刻空投到杜米托尔山的最高司令部附近。
这个代表团到达后,铁托立刻下达了突围的命令。
德国空军对最高司令部进行了差不多一整天的轰炸。
从德国飞机的密集程度、投弹的准确来看,最高司令部认定德国人已经侦察到了最高司令部的所在地。
这一估计是对的。
战争结束后,人们从被俘的德军东南战线司令李尔将军那里获悉,当时,德国无线电跟踪站根据电台发报的情况,准确地断定了最高司令部的位置。
因为他们发现,此处的电台每天定时发电,发报机功率很大,而且发报时间很长。他们断定,这是铁托在与莫斯科进行联络。
德国人断定最高司令部驻地的情报还不止于此。
6 月9 日,在最高司令部当马夫的意大利俘虏投奔了德国人方面。当时这样做是容易的,因为德国人的阵地距最高司令部最近的地方只有100 米。
俘虏带去了有关最高司令部的最准确的情报。
这样,德军向柏林报告:
“位于苏捷斯卡一皮瓦河的强大敌军被围困在一个极其狭窄地带。据可靠消息料定,铁托就在他们中间。这是战斗的最后阶段,彻底消灭铁托军队的时刻到来了。”德军向前线官兵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凡是能打仗的人,一个不许让他们活着冲出包围。对妇女要进行检查,以确定被检查者是否男扮女装。
铁托及其随行人等均德军装柬,故需验明证身。
战斗异常艰苦。最高司令部和英事代表团一起突围。当他们翻越一座树木繁茂的山岗时被敌机发现。敌机俯冲后向他们投掷炸弹。英军代表团成员斯图尔特上尉与铁托的警卫员武约维奇当即被炸死,迪金团长的脚受了伤,铁托的左臂崩进了弹片。实际上,非同寻常的运气又一次救了铁托的命:
当他纵身卧倒时,他的爱犬卢克斯紧贴着主人的头部躺了下来。卢克斯挡住了飞向铁托头颅的弹片,卢克斯当即死亡。
这次战斗,给铁托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若干年后,他当时经历的一切仍历历在目。他曾回忆说:
我冲到一株枯萎的松树后面,卧倒在地。那颗炸弹就落到了附近。我的狗卢克斯横躺在了我的头部。它被炸得粉身碎骨。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躺着英国上尉斯图尔特,他两腿伸得笔直。再往前一点,躺着武约维奇。全然是人仰马翻的景象。我的目光落在一棵被炸断的树上。树上有一只小乌,它在爆炸中失去了一条腿……这个小东西用一只脚站着,发出“哗哗”的悲鸣。可以说,这是灾难中烙在我心头的第一桩事……马尔科走近我,用手把我拦腰搀扶起来……
对当时的战斗情景,弗拉吉米尔·德迪那尔的《战地日记》是这样记载的:
飞机最凶恶。轰炸从拂晓就开始了,直到天黑都没有停过。轰炸机超低空飞行,用机枪向每一块岩石扫射,又有一批重磅炸弹落在普罗佐尔。哪一天的轰炸也不像今天这样厉害。
杜格村里住有400 多名伤员,也挨炸了。村庄遭到很大的破坏,但是只有一位同志受伤。德国人特别注意普罗佐尔到亚布兰尼察这条公路。他们整天都在轰击格拉查尼察的拉马河上的黑色大桥,但是并没有使它不能通行。他们轰击回旋曲折的公路,大块大块的山岩掉到公路上,但是尽管如此,我们的司机还是在运载伤员……我们的通讯员未乔说得好:
“在我头上多掉一颗炸弹,在俄国就少掉一颗。胜利将很快到来。要是我们向希特勒投降了,不论是把我们派到东线,不论是把我们50 万人弄到德国工厂里去,他们都会残酷无情地掠夺我们……我们就会成为永无出头之日的奴隶……而我们的铁托也就无法创造这样的奇迹了……”弗拉吉米尔·德迪那尔又记道:
我刚合眼,炸弹就炸开了。在我们的对面,50 米远处的侦察机在向活的目标——第四旅的一个营扔炸弹。弹片炸断了我头上的树枝,但是黑山人的队伍没有中断,只是加快了步伐。没有一个人受伤。后来飞来了9 架“斯图卡”,袭击米林克拉德和赫尔查夫卡河谷。10 点钟出现了轰炸机,在森林里遭到轰炸是令人不愉快的。炸弹落在树干上爆炸,四面八方飞来榴霰弹。我们躺在一个潮湿的峡谷里,小溪把我们的脚都弄湿了——我们只是看表,看这可怕的一天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落下的炸弹把我们的药房炸毁了。12 点以后,通讯员跑来,送来了马尔科同志给扬科大叔的一封信:
“老大受伤了,英国人牺牲了。德国人在进攻。派警卫营来。”警卫营前往来林克拉德,又遇到了一批轰炸机。突然我听到有谁在远处喊我:
“弗拉多同志,德迪那尔……”奥尔加的外科手术队里的护士鲁什卡披头散发,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
“弗拉多同志,奥尔加叫你把她抬走。她受了重伤。”扬科大叔对我说,我可以走,鲁什卡这才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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