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时间也会变得毫无价值,以前读书的时候是一寸光阴一寸金,日子过得飞快。
现在,想让痛苦的日子快快过去,但今天过了还有明天,明天过了还有后天。你能指望生活发生一丁点儿变化吗?不能!下乡后只有一种选择,就是睡醒了就上山劳动,收工了就回屋睡觉。
有一位哲人说过,我们本来应该奔向草原,却不幸走进了马厩。每个人都怀有远大理想,困在这里不能动弹,深深的痛苦压在心头无法解脱。
“唉——”夏莲无奈地叹了口气。
又是悲伤的一天、无聊的一天,只有坚定地闭上眼睛,睡着了才是最好的解脱。
眼睛闭紧了,忧愁却涌上心头。
母亲在信中谈到下放劳动的父亲受了伤不能下地干重活,被派去喂牛,不知道喂牛有危险吗?
离家那天,看着母亲孤独愁苦的样子,实在不忍丢下她一走了之。下来后心里一直痛苦着,在母亲最需要慰藉的时候离开她,总觉得对不起父母的养育之恩,看来这辈子都无法报答了。
刚打个盹,噩梦就来了。她看见白发父亲在昏暗牛圈掏粪,被膘肥体壮的大水牛挤在肮脏狭窄的角落里,弯弯的牛角又长又尖。蛮牛一甩头,父亲躲避不及,被撞倒踩在脚下。
沉重的牛蹄就像是踩在自己的胸口上,让人透不过气来。
就要被闷死啦!几经挣扎,终于睁开一丝眼缝。
很奇怪,屋里充满明亮阳光,但人并没有完全醒来。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回到了现实?都有点分不清了。
看见韩红铃躺在离她不远的床上睡觉,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中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中焦虑、过度疲劳、身体虚弱、脑部缺血使她时常白日做噩梦。
必须尽快摆脱这个可怕梦魇,夏莲对着韩红铃大声呼救,“红铃!快过来把我推醒。”、“红铃!红铃!”但是喊破嗓门也没人答理。
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几次,她清醒知道,其实自己并没有喊出声音来,别人又怎么听得见呢?她想要努力睁着双眼,不能再落入梦魇陷阱,但睡魔不让她睁开眼睛。
合上沉重眼皮,呼吸困难,再次让她喘不上气。
挣扎、闷死了。
再挣扎,透不过气来。
迷迷糊糊中她不敢睡过去,怕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只好拼命睁着那丝绝望的眼缝盯着韩红铃,希望她能发现自己怪异的表情。
“死了——死了——”
“死了——死了——”
可以清楚地听见屋外烦躁的喊叫声,就是醒不过来。
好不容易从令人透不过气的梦魇中挣脱出来,浑身大汗淋漓。死里逃生,怕再次睡着就真的死了,夏莲忍住困倦,用仅有的一点力气赶快坐起来。
整日劳累、气候闷热、环境不适应,整天脑袋都是昏沉沉的。中午一闭上眼就做噩梦,吓得她已经不敢睡午觉了。
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太苦太累实在熬不下去,许多人都装病不上班。每当累得想请病假时就暗暗告诫自己,就此垮下来吗?不能!作为红军的后代,再大的困难也要咬牙克服。
但是自己单薄的身子能顶得住沉重的体力活吗?看来很难坚持下去。
“热——死了死了。”
“热——死了死了。”
外面又嚷麻麻地叫起来。
现在她终于弄明白了,睡梦中听到的不吉利喊声,是山坡上知了们发出的叫声。
心里越是烦躁,屋外的昆虫越不饶人,满山坡的知了都在大声叫喊,“死了——死了——”一个比一个声音大,吵得她心烦意乱。
够烦恼的了!为什么这些个不知趣的昆虫们还要扯破嗓门大喊大叫呢?等我去捉一只来解剖。夏莲穿起衣服,拉开房门走出来。
路旁植物全被晒蔫。芭蕉树无精打采低垂着叶片,阴凉处站着张开双翅散热的鸡,伏着伸出舌头滴水的狗。小鸡、小鸭、小狗们挤在树荫下,谁也不去招惹谁。
天上挂着一个红红火球,空中充斥着热腾腾的气体,自打下乡后每天看到的太阳都是这样,都不敢想象还能看到清澈的蓝天吗?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愿望,让这段痛苦的日子尽快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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