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蜿蜒向下,片刻及抵个中最为深处。少女抬起头来,仰观来时方向,只可见得头顶一星微弱亮光迷离扑朔,宛若风中摇曳残烛。
眼看她迈步进了牢房,何之遥终于站定脚跟。又一脸微妙,沉声开了口道。
“此间向来简陋,今后何之遥每逢早晚前来探望,倘若小姐另有所需,还请您到时务必直言。”
楚夕若嘴唇嗫嚅,只是还未及开口,眼前便一道寒光暴涨。随肌肤间蓦地一松,正是何之遥手起剑落,将自己身上铁索一并斩落。
“若无别事,何之遥这便先行告退。”
他倒提手中长剑,说完便欲离去。可刚刚走不数步,便又被少女蓦地开口唤住。
“何师兄,方才之事……我总归是要多谢你了。”
这声音细若蚊蝇,却又分明字字真切。何之遥亦不回头,先是缄默片刻,方才波澜不惊道:“何之遥受命代传家主口谕,从始至终不过公事公办。小姐若要言谢,便该对家主本人心存感激,其余……”
“先前师兄出手阻拦四叔,又说爹爹不肯倚多为胜,这才执意要在今日放那姓顾的一条生路。”
“可这些话……莫非竟当真乃是出自他老人家之口?”
楚夕若惨然而笑,一语道破玄机。发现何之遥久久未置可否,心下里则更加笃定无疑,“爹爹固然惜名如金,却对那姓顾的恨之入骨,而今好不容易大功将尽,又岂有网开一面,专门放过之理?”
“何师兄!你如此自作主张,在人前信口开河,便不怕日后四叔同爹爹说起此事,反倒教你自己白白蒙受连累?”
她的声音愈发焦急,可何之遥随后答话,却又顿教其哑口无言,不啻连遭电击。
“莫非依照小姐之意,是想要眼睁睁见顾少侠死于四爷之手,而只在一旁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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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楚夕若神情剧变,不敢再行多想。俄顷回过几分心神,当下收敛心绪,沙哑了嗓音道:“我虽不愿见他身死,却也同样不愿见旁人为其所累,因此身陷险境。”
“却也同样不愿见旁人为其所累,因此身陷险境……”何之遥背对少女,口中好似意味深长,“不知小姐口中所说旁人……是否其实便是在下?”
如此一问,顿时教楚夕若脑内奇疑更甚。双唇一碰,刚想答话,却被何之遥抢先一步,仿佛终于卸下心防,将内里思绪一并迸发出口。
“今日能得小姐此话……真教何之遥死也心甘。”
“你……你说什么?”
楚夕若大惊失色,脚下发晃,触及地上锁链残骸,激起阵阵悦耳轻鸣。又回忆起彼时在青城山上,自己也曾蒙他所救,莫非自那时起,这位何师兄便已对自己另眼相看,别有一番暗中心意使然?
何之遥为人沉稳持重,素被父亲所喜,不论武功见识,于一众平辈弟子当中同样无人能出其右。假使自己昔日里不曾独上青城,而是安守本分,只管居于家中,则面对他今日这番衷肠吐露,也不知究竟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可天下事往往便如这般机缘凑巧,如今自己心有所属,又如何还能再容下另外一人?少女满脸通红,到头来也只银牙轻咬,经久不发一言。
“小……小姐?”
黑暗里此话既出,登教各怀心事的二人皆是一惊。何之遥蓦地转身,“刷”的一声拔剑出鞘,剑尖处顺势吐出半寸熠熠清辉。
“何人藏在暗处鬼鬼祟祟?还不立刻出来!”
见半晌无人应答,何之遥遂愈发如临大敌。眼神示意楚夕若退后,自己则暗朝彼处挪动脚步。
陡然间,那黑暗中先是传来一阵窸窣,旋即在隔壁铁栅之上,竟忽然摸索着多出一双纤纤素手,一少女泪眼婆娑,终于出现在二人面前。
“青绮?”
借何之遥手中森然剑芒,楚夕若这才认清眼前少女身份。这二人名为主仆,实则却与姊妹无异,如今再度相见,那也真有万语千言欲向对方吐露倾诉。
她跌跌撞撞,三两步凑到青绮面前,彼此间虽尚有一道铁栅相隔,却依旧将双手紧紧攥在一处。
何之遥看在眼里,总算放下心来。右手一扬,就此收剑入鞘,却使那剑上光亮骤然消失。青绮始料不及,一时失声惊呼,连连又向后面缩退。
楚夕若不忍见她如此,便附在青绮耳畔,又是好一阵柔声劝抚,总算令其渐渐弥平恐惧。
“何师兄。”
楚夕若银牙轻咬,抬起头来,对何之遥低声说道:“能否请你去掌一盏灯来,好把这里稍稍照得亮些?”
何之遥凛然称是,于怀里取出火石,又弯腰拾过脚边一蓬干草。待一记清脆撞击之声过后,一团彤彤火焰终于跃然而起,给这黑牢之中略始添得半缕渺茫希冀。
“小姐……”
青绮满心羞愧,更咽着道:“白天家主回来后便大发雷霆,说要把您和顾少侠全都碎尸万段。我……我本来想要出门前去寻您,可四爷他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还……还不等我跑到大门,便被他的人给堵了回来。”
“后来……他又教我随旁人一同演戏骗您。我若不答允,他便要去派人把爹爹他们赶尽杀绝!我……我心里实在害怕,只好听话照办,可却唯独对不起小姐您!”
“我……我……”
起初,她说起话时还可勉强自持,可等言及过半,却早已哭的梨花带雨,形同泪人一般。楚夕若眼眸发酸,同样险些落泪,可最终还是强颜欢笑,轻声只管教她不必多想。
俄顷,青绮终于止住抽泣,扑簌着一双泪眼,怯生生朝何之遥望去。
“何……何师兄,我有两桩事情……不知能不能求你帮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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