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犹待辩解,反被那男子挥手打断,淡淡继续道:“早前先生向我提到之人,昨日我已自行前去看过。”
“此人武功高则高矣,只是生性轻狂张扬,再加处处自诩精明,多半难成大器。”
言讫,那男子也不啰嗦,遂转头离去。少女不敢失礼,忙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相送,不多时一同消失的无影无踪。
目送这二人来而复去,少卿端的如坠云里雾中。所幸既然有惊无险,总归乃是好事一桩。
他嘴里长吁口气,胸中一块巨石至此堪堪落定。转而望向屋内陈设,目之所及乃是一派清新素雅,处处可堪闲情。
在稍远处,一方紫檀书桌上面茶气氤氲,缭绕成雾。甫一靠近,登觉馥郁如许,直叩鼻翼,又同屋中袅袅熏香相融,浑是种说不出的沁人心脾。
少卿大奇,迈步来到桌畔。信手将那半盏香茶托在手中,看见在那杯沿之上,好似兀自留有些胭脂残红。
他满心鄙夷,心道无怪崔沐阳迟迟不肯同适才那男人相见,原来是正独自在芙蓉帐下风流快活!既然如此,自己却偏要不请自来,搅了他的温柔好梦。
“咦!这是……”
少卿放下杯盏,脚下才刚走不数步,目光却又被桌案上一页展开宣纸吸引,遂饶有兴致,迈步来到近前。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碧波间。还予韶光共憔悴,不堪看。”
“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
他口内低诵,读罢不由失声而笑。这阙摊破浣溪沙,原是南唐中主李璟所著,辞风旖旎,缱绻似水,字里行间满满尽是柔情。早前璇烛也曾教自己读过,只是师徒二人皆对这位国主平生颇为不屑,彼时也不过匆匆一带而过。孰料时隔多年,如今竟又在此处看见,倒着实有些令人始料未及。
“姓崔的老不正经,明明一大把的年纪了,却还来寻思着这些有的没的!”
少卿嘴角一撇,心下难免对崔沐阳为人愈觉轻贱。这暖阁原不甚大,一眼望去只有西首边兀自开有一扇便门,尚不知究竟通往何处。少卿毫不迟疑,干脆直接动手推门,下定决心就算里面是火海刀山,龙潭虎穴,自己也定要亲自闯上一闯。
“这……这……”
可等他迈过门来,却登时瞪大双眼,被里面景象惊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随其目光可及,但见此地长宽广阔,高逾十丈,俨然被数条环绕回廊分做上下四层。而最为令人啧啧称奇之处,则是四下墙壁间无数柞木书架,上面经史子集浩如烟海,更有各类百工策卷罗列堆叠,森罗万象含覆宇宙,林林总总恐怕足有万卷之多。
少卿错愕万分,懵懵然环顾左右,只觉自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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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开天辟地以来,前人所著书籍无不咸集在斯。他伸出手来,怔怔从最近书架上抽出一册,一看之下竟又如遭电击,“啪”的将其丢掷在地。
而在那书卷扉页露出的,赫然乃是凌霄诀三个清晰墨字。
所谓凌霄决,原是天门派镇派绝学。纵然在其派内,可得一窥孔径者也不过赵秉中等寥寥数人而已。眼下如何竟会堂而皇之,被人莫名陈列在此?那也实在是一桩咄咄怪事。
少卿神情微妙,朝脚下之物紧盯。暗道一切果然同自己料想分毫不差,各派秘籍所以不翼而飞,正是崔沐阳从中阴谋作梗。而先前楚人明曾经提到望日楼首当其冲,同样身为此事苦主,想来无疑是这姓崔的监守自盗,为图撇清自身嫌疑,而在人前故意设下疑阵。
奈何天下事往往百密一疏,崔沐阳机关算尽,妄图将这窃取各派机密的罪名落实旁人,却唯独不曾想到自己竟会千里迢迢来到汴梁,又在阴差阳错下暗入此地,真可谓天理轮回,从来报应不爽。
念及到此,少卿遂再无迟疑,俯身把那秘籍收入怀中,以备来日两相对峙之用。旋即拾级而上,沿壁间回廊一路行走。可随他愈是向前迈步,便不由得愈发瞠目结舌,心中倍感错愕难当。
倘若说适才一部凌霄决已是非同小可,如今少卿一眼望去,便已只剩下悚然心惊肉跳。书架之上,摆放着先前各派失窃秘籍自不必提,而这其中最令人难以置信的,竟是楚家百余年来赖以成名的临江指心法总章,也一并被束之高阁。此刻就随意放在一堆书卷当中,并不见屋主人对其有如何珍视。
少卿眉头大皱,实未料到势力广大如楚家之流,竟同样难逃灾厄。而即便直至今日,江湖之上却还偏偏尚无一人对此有所察觉。
不过转念又一细想,一切便也随之释然。
楚人澈性素骄傲,岂会在人前轻易示弱?即便自家武功果然被盗,多半只必会秘而不宣,而在暗中派遣心腹找寻。
可如此一来,便还有另外一事悬而未决。那就是眼前这一部临江指的心法总章,又到底是经何人之手,又从何处而来?
崔沐阳武功了得固然不假,望日楼也同样算得上当今江湖实力一流的名门大派,可一旦同楚家相较,则难免依旧天差地远。
莫非……
是了!莫非这姓崔的十几年来韬光养晦,为的便是掩藏实力,实则当今的望日楼早已今非昔比,威势隐隐更要压过楚家一筹?
少卿脊背发凉,但觉在这书阁之内,就正藏有无数绝顶高手,只等时机成熟,便会一同从四下里杀出。陡然间,他忽听见头顶廊道之上传来窸窸窣窣异样声响,一时间直吓得浑身汗毛倒竖,掌心阵阵潮湿。
“什么人!”
好在那声音过后,四下便再度归于死寂。少卿如履薄冰,脚下继续前行,可心中却始终惴惴不安,不敢有丝毫大意。
等到他小心翼翼,一路踏到上层,这才发觉原来不过是虚惊一场,放眼只有一地散落书籍。可还不等他喘上口气,那书堆竟又无风自动,好似下面另有异物作祟。
少卿神经紧绷,已在暗中运起内息。便在此时,那书堆又是猝然一阵耸动,力道之大,直教顶端数册经卷“哗啦啦”滚落坠地。
少卿脸颊痉挛,一颗心脏险些跳出嗓子。奈何事已至此,只得横下一念上前,开始动起手搬起那一地书卷。
“你……你是何人?”
等少卿双手并用,一连折腾半晌,终于将眼前凌乱清理完毕。一望之下竟又大吃一惊,发觉在那书堆下面所压着的,分明竟是个活生生的绝美妇人。
此人眉蕴闲情,肤若凝脂,妙瞬凝生不失参差夺魄。如今虽已不复年华,但却仿佛驻颜有术,依旧足可称得上是位国色天香的绝代佳人。
身上书卷既被挪开,那美妇遂含混不清,发出轻轻一阵呻吟。甫一见到少卿,倒也并未如何惊惶,反而以手拄地欲要起身,数次尝试未果之后,更将嘴角一撇,忍不住开口抱怨。
“我老人家年老体衰,行动不便。你这小娃娃见了也不知在旁搭一把手,实在该打该打!”
少卿一怔,只觉啼笑皆非。心道此人年纪虽是有的,但同她自己所说年老体衰,实在尚且天差地远。
未曾想那美妇心性颇急,见他良久还未动作,索性将一条手臂高高滞在半空,不迭催促道:“喂!你究竟在想什么呐?还不赶快搀我起来?”
少卿满脸复杂,原本不想多管。可耐不住她不断软磨硬泡,只得不情不愿伸出手来。二人肌肤相接,少卿又是一惊,匪夷所思般望向面前之人,两眼一时瞪作老大。
那美妇如坠云里雾中,将五指在少卿面前晃了几晃,又奇声问道:“我说你这是怎么了?怎的突然连一句话也不肯说啦?”
少卿身形一晃,总算蓦地惊醒。便抓着她手腕不肯撒开,分明兀自难以置信。
“你……你竟然没有内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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