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但没有内力,就连武功也不曾学过半点。”
那美妇倒也坦诚,言讫白眼一翻,又自顾自般道:“武功盖世又有何用?就如你们这些个所谓江湖少侠,除却彼此好勇搏狠,耽于私斗,说到底也不过是群游手好闲之徒罢了。”
“可我这个游手好闲之徒,想必无论如何也不会给几卷书本砸昏了头。”
少卿一声嗤笑,登时反唇相讥。那美妇亦不动怒,活动活动四肢,慵懒懒倚在一旁木栏杆之上。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我只不过是一不小心从梯子上给摔了下来,又一不小心昏了过去,如何等到了你的嘴里,却全然成了另外一番说辞?”
她愈说愈觉有趣,兴之所至,索性伸出指头来在少卿额上一戳,不紧不慢道:“你这小娃娃倒算牙尖嘴利,可这世上从来淹死会水的。唉!总有一天你也非得折在这上面不可。”
少卿眉头微皱,稍向一旁闪身。又不无警惕,环顾四周道:“我方才进来时,明明只看见一座暖阁,里面如何竟会有这般大的一处所在?这里又究竟是什么地方?还有柜上的那些各派秘籍,又到底是从何处而来?”
“你且慢慢的说,我老人家年事已高,实在是跟不上你这小娃娃的心思啦!”
话虽如此,那美妇始终面色哂然,眼角流波同少卿仔细端详,而后微笑说道:“这还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如今你们这些个做梁上君子的,就连自己偷到了什么地方也要旁人来告诉了么?”
“你说什么?”
少卿脸上泛红,好在他当真应变奇疾,遂倏地板起一张面孔,森然催促道:“你要想活命,就赶紧告诉我这究竟是怎生一回事情。”
“别别别!我告诉你也就是啦!”
那美妇双手连摇,心中虽对少卿佯装之举洞若观火,但却偏偏并不说破。意兴阑珊似的轻叹口气,眨动双眼徐徐开口。
“你说刚才来时只看见一座暖阁,那么我来问你,在那暖阁后面的……又究竟乃是么?”
“那后面不过是座山丘,如何……”
少卿不加思索,登时脱口而出。可一席话还未说完,脸上竟又蓦地变了颜色,愕然环视周遭,失声惊呼道:“你说咱们现下便是在那山丘之内?”
那美妇一笑莞尔,“不错不错!果然孺子可教!此地通体凿山造就,你在外面自然难以分辨。”
“不过嘛……”
陡然间,她又忽面作正色,半阖着眼摊开两手,一袭衣袂飘飘拂动。
“纵只区区斗室,却已足览人间。”
“着!”
慕贤馆内,一记暴喝如雷。旋即,便是个身高马大的彪形壮汉被人一掌崩落擂台,就倒在地上放声哀嚎。而另一边厢,令他落得如此狼狈不堪之人,却是个样貌奇丑无比的矮小侏儒。
这侏儒身长不过三尺,下手竟端的狠辣绝伦。眼看那大汉已然无力抵挡,却依旧无意善罢甘休。纵身一跃跳下擂台,拿着手中一把明晃晃的钢刀,便又往对头颈间劈落。
他目露凶光,恶狠狠朝那汉子大叫。陡然间却被一阵劲风扑面,涛涛朔气所至,直刮得颊间肌肤隐隐作痛。等到放眼望去,正是骆忠业已从旁出手。
骆忠掌风连绵,一时纵横激荡。那侏儒武功虽高,毕竟不敢小觑。脑中两相权衡,终于腾挪脚步退开数丈,把那钢刀横在胸前,朝着他似笑非笑。
“倘若小人不曾猜错,足下便是东极山的寥一刀寥大侠了吧!”
骆忠一招建功,便未再行缠斗。而是一般的向后跃开数步,双手抱拳躬身致意。
“廖大侠武功震古烁今,手下四十八路劈空刀法出神入化,对此骆忠与在场诸位英雄无不仰慕已久。今日既能亲眼得见,那也着实三生有幸。”
“不过如今大侠既已取胜,倘若您能看在我家先生的情面上,就此高抬贵手,小人也定不胜感激之至。”
“骆管家哪里话!”
寥一刀嘿嘿怪笑,露出满口森森黄牙,“姓廖的生来是个赌鬼,误打误撞活到如今,也只悟出个赢者通吃的道理。”
“这大个儿既不是我的对手,一条性命便该任我处置。相反,要是有朝一日我姓廖的同样折在了旁人手上,也自然绝无半句怨言!”
言讫,他又口中一顿,脸上泛起一丝意味深长,“可话又说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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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规矩终是死的,只有人才是活的。要是看在雪棠先生与骆管家的情面上……留这大个儿一条性命又能怎的?”
“不过骆管家,待会儿你可要在先生面前替我多说上几句好话,否则姓廖的岂不蚀本?实在吃亏不浅!吃亏不浅!”
其实适才骆忠仅凭三招两式,便迫得寥一刀闪身退让,二人武功强弱可谓高下立判。可这寥一刀却偏对此绝口不提,反倒顾左右而言他,好像乃是骆忠欠下了他一桩莫大人情。
骆忠对此心知肚明,但也不屑多做纠缠。当下一番场面客套,又往一旁使个眼色,自有人来将那壮汉抬出门去。
至于寥一刀本人则满面红光,昂首挺胸回到座上。一连牛饮下数盏浓茶,而后瞥着眼四望众人,俨然格外不可一世。
“今日已有众多英雄好汉前来登台指教,不知还有哪位朋友愿意上场?小人便在此躬身以候。”
骆忠话音刚落,一道曼妙倩影遂一跃上了擂台。其人以绣帕覆面,白衣胜雪翩翩若仙,手中一口墨色利刃幽光湛湛,却不正是楚夕若是谁?
她这番之所以率先上到台前,心中亦有诸多深思熟虑。回想二人初到这慕贤馆时,天色犹然正值晌午,眼下在座半数之人都已先后下场放对,外面更在不知不觉间渐渐转暗,而少卿却依旧一去不返,至今迟迟未见音讯。
那位神秘莫测的雪棠先生有言在先,只有在擂台上得胜,方能进到内堂叙话。既然横竖都是一刀,还是早早赢下一场,免得到头来竟只落得白忙。
可如今她虽上场,心中反倒愈发不安。念及当前楚端便在堂中,自己为防身份泄露,必不可能再使楚家本门武功。而那天枢三机剑固然精妙无比,自己却只是初学乍练,要说拿来同人放对,真不知究竟能有几分胜算。
遍观四下,在场这许多邪魔外道,恐怕无一不是鲜血满手的狠辣角色,假若待会儿当真落败不敌……那祝东阳一条血淋淋的手臂犹在眼前,只怕便是少时最好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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