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漱之名,如雷贯耳。即便如今时过境迁,此刻乍听得昭阳二字,却依旧教在场众人竦然动容。
只是从前睥睨天下,傲然不可一世的昭阳真人,如何竟会落得这般境地,那也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边厢,那老者听到陆惟舟呼唤,脸上反是微一怔神。随掌风骤敛,倏忽退出数丈,又用十根手指死命抓在颊间肮脏皲裂的肌肤之上,眉宇间颇多痛苦茫然。
“昭阳?昭阳是谁?”
陆惟舟急道:“真人!您不认得惟舟了么?”
“早年晚辈随先师拜会广漱,曾在贵派凤皇殿中得见尊颜。想不到……想不到今日竟还能在此处相遇!”
昭阳武功,世间无匹,广漱宫又向为昔日天下正道之首,陆惟舟自幼时起便对其推崇备至。眼下复见其人,那也着实不胜欣喜激动。孰料她话音未落,昭阳竟忽神色大变,扯开喉咙厉声大叫。
“广漱宫?你们也是广漱宫中的小畜生么?”
“真人您说什么?”
陆惟舟兀自不明所以,昭阳却已猝起发难。电光火石间一道铁索铮鸣大噪,恍若离弦利箭般裹挟长风。陆惟舟大吃一惊,虽有心分说,也只得先横拟长剑护在胸前,隐隐在白刃之间镀上一层熠熠流光。
如此手段固然高明至极,只是在昭阳面前终归不值一提。见状,他反倒紧贴利刃,顺势往前直进,招式流转一气呵成,不假丝毫拖泥带水。
“既是广漱宫的小畜生,那便个个该死!”
陆惟舟错愕万分,还不等回过神来,便觉一阵气浪骤起排啸,状若涛山,不由得自行阖了双目。
这朔风尚未落定,昭阳已如入无人境般欺身而至。似是对陆惟舟武功全然不屑一顾,只不紧不慢伸出右手两指,在剑身之上轻轻一拗。但听得叮叮轻鸣跃然入耳,一口精钢利刃竟登时寸断数截,随个中余势纷纷往四下崩飞。
陆惟舟脸色煞白,而今手中兵刃既失,更再也无从抵挡昭阳凌厉攻势。顷刻间被其一掌拍中左肋,喉咙处腥甜大起,不由哇的呕出一口血来。
她身子直挺挺向后飞出,可昭阳却并无善罢甘休之意。陡然变掌作爪,催促脚步后发先至。一旦果真打实,也势必在这位新任太一派掌门脸上戳出五枚淋漓血洞,教其当场死于非命。
“真人在上,请恕小僧班门弄斧!”
话音未落,但见一道朱影飘忽,无尘僧袍绝袂,已在悄无声息间移至陆惟舟左近。他袖中数枚念珠尖啸作响,直奔昭阳身上要冲狂飙。而自己本人则屏气凝神,暗使内力聚于双掌,便从两边奋力前拍。
发觉一旁骤起波澜,昭阳干脆将陆惟舟弃而不顾,凶神恶煞般向无尘调转矛头。无尘对此早有所料,面如止水,手上攻势未辍分毫,更在暗中严守门户,将一条身躯护得滴水不漏。
不过他武功虽高,却依旧难以同昭阳抗衡。只见那数枚念珠前一刻尚且势如破竹,转眼竟似撞上一堵铜墙铁壁,化作漫天木屑飞灰。无尘脸色微变,情急之下再使双掌,宛若两柄锐利钢刀般直插昭阳头颈,猎猎罡气溢涌纷飞,教他身上衣襟无风自动,哗啦啦响作一片。
便在他信心满满,以为昭阳必会知难而退之际,其人鬼魅般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幽幽怪笑。随昭阳腕间较劲,右手一条铁索被其内力所控,就此绷得笔直如剑。而这利剑起初尚与无尘相距数尺,转眼却已几近及身,便要在其胸膛猛然刺个对穿。
无尘背心生汗,赶紧腾挪躲避,岂料如此一来却反倒正中昭阳下怀!
原来这看似惊为天人之举,实则不过乃是一记虚晃。昭阳手中招式未及使老,立刻转而抖动右腕,那铁索便又化作巨蟒灵蛇,鬼使神差般死死缠绕在无尘一条左臂之上。
无尘面如死灰,数次极力挣扎,奈何那铁索却是越缠越紧,不多时已死死嵌入肉中。汩汩鲜血沿帖袖口淋漓下坠,将他半边僧袍尽皆染作暗红。
“无尘师兄有难,随我前去相助!”
眼见当前形势岌岌可危,一旁掠阵的无相再也不能坐视不理。即便明知双方武功差距悬殊,依旧向身后同门大喝一声,自己则飞身纵跃,先行抢入战团。
受他义气所感,各派里不乏血性中人,登从四面八方一同向昭阳拔剑相向。只是这些人勇气固然可嘉,终究也只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昭阳嘴角一咧,视之宛如草芥。非但不曾将无尘松懈分毫,更以另一条铁索秋风落叶,扫过之处惟闻哀鸿遍野,惨号阵阵,当场便教四五命各派高手一命呜呼,就此身死业消。
“我同广漱宫的小畜生不共戴天!你们全都合该去死!”
昭阳纵声长啸,手上猛然奋力。一团血雾自众人眼前凭空爆裂,狂飙漫天赤色淋漓。更有与之相距稍近之人,此刻只觉脸上微微一阵温热粘腻,正是已被鲜血溅及肌肤。
凡此变故只在转瞬,等到众人定睛再看,这才发觉无尘左肩之下空空如也,原本一条臂膀竟在不知何时不翼而飞,只余数缕沾满血污的帛丝,兀自随风摇曳晃荡。
无尘脸似金纸,险因断臂之痛昏厥。好在他平日笃修佛法,心智远较常人为坚,总算姑且残存下些许意识。当下强忍剧痛,匆匆急退不迭,只是昭阳杀意已决,又怎会容其走脱?杀气凛冽间手起掌落,竟又后发先至,一招来势汹汹。
众人大惊,皆以为无尘今日难逃一死,四下里竟又忽的朔气狂涌,激起一派渀澎万里。
昭阳心智虽失,眼界见地依旧不凡,当即身形微错,往那朔气来处反手发掌。一声轰鸣巨响过后,周遭尘氛大奢,遮天蔽日,虽是晌午时分,却令四下化作昏黑,有如夤夜一般。
“好好好!终于来了个有些本事的!”
昭阳足退半步,嘿嘿怪笑之余,扬起两根干枯黝黑的手指,似挑衅般虚指向楚人澈,“待会儿我便先把你给杀了,再来料理这些无能之辈!”
“秘籍之事日后再议不迟!赵崔二位掌门!你们先护送诸位同道下山修整,此处由我楚家留下断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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