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目欲喷火,只恨不能即刻将袁仲碎尸万段。无奈身上绑缚极是牢固,任凭他百般挣扎,终归无济于事。
楚人明从旁看得真切,心下可谓快意之至。不怀好意般向袁仲道了声“滚出去!”自己则刻意在少卿身畔踱步来回,口中不迭啧啧叹息。
“楚人明!是英雄好汉的便全都朝着我来!教人欺侮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那又算是什么本事!”
耳闻文鸢哭嚎之音越来越远,少卿心中端的痛如刀绞,额上青筋条条绽开,喉咙中发出野兽般的嘶鸣低吼。
楚人明哑然失笑,先是饶有兴致般将少卿审视片刻,又猛然一脚踹在他胁下,个中力道之大,直教其连人带凳飞出三四丈远方才落定。
“朝着你来?哼!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会放过了你,只当从来无事发生过么?”
少卿浑身剧痛,因是后脑触地,一时只觉眼前金星直冒。还未等他回过神来,楚人明便悠悠俯下身形,俨然一副苦口婆心。
“话又说回来,若是你肯告诉我,各派的武功秘籍究竟被你藏到了何处,我倒也并非不能考虑坏了那老东西的好事。”
“不过你可要早作决断,若是再过上一会儿,旁人将生米煮成了熟饭,那时就算我再想帮你……恐怕也已经爱莫能助了。”
“卑鄙!卑鄙!”
“你杀了我吧!”
楚人明对少卿这番狂怒并不意外,示意随从重新将他扶正坐好,自己则始终神情微妙。
“小畜生,我真想立刻一刀与你来个干脆!”
“只是临行前我二哥曾有言在先,教我无论如何定要撬开你的嘴,好给各派同道一个交代。你想一死了之?哼!那也只好先暂且等上一等了。”
楚人明语气阴森,随手自旁人处接过一柄精钢匕首,刀尖上一点慑慑寒芒,端的令人见之色变,“其实依我看,事情大可不必如此啰嗦。各派既想要个交代,不如教我二哥这便直接将你送与他们。那姓赵的姓陆的要是真有本事,何不自己将秘籍寻了回去!
“不过即便他们当真丢了祖师的传承,那也其实并不打紧。最不济总归尚能把你碎尸万段,也好一泄心头之恨。”
他口中言语不辍,另一边厢则手起刀落,挥动匕首直刺在少卿左腿外侧。两者才一相触,少卿顿觉阵阵冰冷彻骨,还未等那凉意散去,一股钻心剧痛已然直抵四肢百骸,险些教其当场闭过气去。
“小子,我劝你最好还是赶紧招供,如此不光替我免去许多麻烦,同样也省得你自己零碎受罪。”
楚人明看似诚恳,掌心却愈发加力,运使利刃在少卿体内搅动来回。少卿满脸煞白,似因疼痛之故,此刻十根手指早已死死嵌入掌中。鲜血顺着刀刃流淌在地,不多时已在其脚下积蓄偌大一摊殷红。
不过少卿正值少年气盛之际,楚人明愈是不迭催促逼问,他便愈是不肯教其称心如意。满腔业火熊熊如炬,全无丝毫屈服就范之意。
“我便知道你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
楚人明好整以暇,信手将那匕首抽出,转而刺在其另一条大腿之上,“这倒也好,左右闲来无事,便多陪你玩玩也是无妨。”
言讫,他又转变话锋,故作漫不经心道:“你可还记得楚端么?拜你这位顾英雄所赐,他如今的日子可着实过得凄惨的紧呐!”
“那都是他咎由自取,与我又有何干?”
少卿有气无力,因自身失血过多,此刻伤处已不再似初时般痛不可当。
楚人明频频颔首,俄顷又倏地铁青了面膛,“他办事不利自然该死!但只因那日你在松涛堂里三言两语,便险些令我楚家几世英名毁于一旦,还教我平白挨了二哥一番训斥!”
“我问你,你还觉此事与你全无半点干系么?”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少卿怔怔而笑,心中但求速死。然楚人明却兀自不肯善罢甘休,挥动那匕首寒光闪烁,转眼又在其身上割出十余处深深伤口。
见少卿浑身衣衫尽被鲜血染透,此刻正不住簌簌打颤,楚人明只觉意兴阑珊,徐徐拭去刀上血迹,随手将其丢在脚下。
“我还道你这小畜生究竟能有多大的本事,原来也不过如此!罢了罢了,既然你横竖不肯开口,我也只好……”
“四叔,我带人在四下里找寻了一趟,并没发现……”
这声音平实中正,却又教少卿心中蓦地为之一懔。昏沉沉抬起头来,只见门前一道身姿绰约娉婷,虽一副秀眉低锁,依旧绝美未可方物,却不是久未谋面的楚夕若是谁?
楚夕若面色古怪,险些未曾认出面前这血肉模糊之人正是少卿,良久总算抚平胸中错愕,又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
楚人明哈哈大笑,收拾身上狼藉,遥向少卿努了努嘴道:“夕若你来的正好,我看这小子多半是活不成了,不如咱们便将他的尸首带回去向你爹交差,趁早离开这荒郊野岭的鬼地方。”
楚夕若表情微妙,待认定少卿一息尚存,这才沉声开口道:“爹爹临行前交代务须活捉,四叔若是只带一具尸首回去……恐怕着实并非妥当。”
“我的好夕若,你这可真要为难死你四叔啦!”
楚人明满脸哭丧,一时叫苦连天,“你自己也都看到了,这小畜生横竖不肯招供,我这才不过刚刚动手,就已经是一副要死要活。”
“唉!反正你四叔我是再没什么好法子了!要是你私下里还藏着什么手段,那便趁着他还没死,赶紧都来试一试吧!”
楚夕若秀眉微蹙,缓缓行至少卿近前。等到看清当前他身上诸多骇人伤口,不由悚然变了脸色。
她双唇一碰,道:“我问你,你到底把各派武功秘籍藏到了什么地方?”
“滚出去。”
少卿口中气若游丝,说完便再度垂下头颅,只待稍后一死。而还未等楚夕若说话,反倒是楚人明当先勃然大怒,一记老拳正打在少卿脸膛之上,又教其满脸鲜血流淌。
“小畜生死到临头,竟然还敢大放厥词!夕若你等着!四叔这就替你报仇雪……”
楚人明气往上涌,一拳过后仍不解气,随即便欲再施重手。渠料掌风才起,忽觉眼前人影晃动,正是被侄女当先挡住去路。
“夕若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楚人明面带愠色,无疑是对她此举极为不满,“四叔这可是替你打抱不平,你怎的反倒拦起我来了?”
“四叔稍安勿躁,夕若……夕若想自己再来问他一次。”
“问吧问吧!”楚人明当众遭此折辱,心下着实含恨带怒,“可别怪四叔没事先提醒了你,这小畜生就像茅房里的石头般又臭又硬,你便再问上他一百遍一千遍,也不过只是白费工夫!”
楚夕若不为所动,一双妙目凝视眼前这行将毙命之人,胸中反是无由泛起阵阵恻隐。
“我再问你一遍,各派武功秘籍到底被你藏在了什么地方?”
少卿满口是血,脑中浑浑噩噩关头,遂只惨然付之一笑。楚夕若脸凝薄嗔,本已作势按向腰际佩剑,又深深吸进口气,堪堪抑住愠恼。
“你笑什么?”
“即便我当真说了,你们又有谁会相信?”少卿吐净嘴里鲜血,两眼亦因肿胀之故,已然仅存一条狭小缝隙。
“你若肯说……我便肯信。”
“你说什么?”
少卿周身大震,眼底闪过一丝微弱光芒,可转瞬又重归黯淡,嘴角一咧道:“你要杀便杀,大可不必这般戏弄旁人。”
初时,他只道楚夕若听罢定会怒不可遏,然许久过后四下里竟始终寂无人语,唯闻众人呼吸之声涨落迭起,更有一抹兰芷馨香糅杂际会,隐隐轻叩鼻翼。
“你……再说一遍……”
“你若肯说,我便一定肯信!”
此话既出,且不说楚人明瞠目结舌,一副大惊失色,就连少卿也同样竦然动容。至于二者不同之处,则是少卿心中难免更多了几分莫名滋味,譬若流沙浸石,乱水消冰,浑是种难以言道的无由意绪。
他将身子微微向后倾斜,竭力支撑神识,同楚夕若彼此四目相对,“从到你们楚家第一天算起……我便压根便不曾见过什么各派的武功秘籍。”
“若不是你,太一派九歌剑法的心法口诀又为何会凭空出现在你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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