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下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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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不白冤(2/2)

    少卿气息大窒,眼前似有万千流萤闪烁明灭。便在他几欲昏厥之际,一股雄浑内息却自身畔倏忽游走。其势绵柔悠长,如东君归来,悄然抚育万物。

    赵秉中低低一声惊呼,无奈撒开指头。袍袖飞拂鼓若风帆,借着化劲闪身避让。

    “老贼秃!你发的是什么疯!”

    “无尘师兄乃是本派掌门,还请赵居士嘴里放尊重些!”

    无相大怒,手执禅杖就要上前同他理论。好在被无尘摆手呵止,便只站在原地怒不可遏。

    “请赵居士暂息雷霆,且容老衲一言。”

    无尘脸色恬静,双手合十,徐徐行到少卿近前。

    “近来各派经卷接连遭窃,以至诸位同道心中急切焦灼,老衲亦同样对此感同身受。”

    “如今诸般证据虽无不指向顾少侠,可倘若我等尚且不许他出言自辩,便一口断定其是此间元凶首恶。如此行事未免有失公允,实与我辈所循正道谬之千里。”

    他此话既出,堂中附和之声一时不绝于耳。赵秉中黑着脸膛,心中暗骂这些人尽是随风摇摆的墙头草。不过转念亦知众怒难犯,自嘲般嘿嘿一笑,点头寒声道:“无尘大师这副出家人的菩萨心肠,还当真是教人好生敬佩不已。”

    “只不过倘若等有朝一日,贵派的罗汉金刚经在江湖之上广为流传之时……也不知大师还能不能如今日一般气定神闲。”

    无尘面色哂然,丝毫不为所动,“若是果真有此一日,老衲自会在本派历代祖师灵前以死谢罪,便不劳赵居士费心了。”

    “好!今日赵某便给了你老和尚这个面子!”

    赵秉中冷言冷语,又垂下眼帘,森然望向自己脚边少年,“小子!无尘大师既替你求来这一线生机,你可千万得三思后言呐!”

    少卿踉跄爬起,只觉四肢百骸无不隐隐作痛。至于咽喉处则更如炭火灼烧,蓦地现出偌大一片瘀血。

    “我根本就从未见过此物,也不知它究竟如何会在我的房里。”

    “说完了?”

    赵秉中哑然失笑,恰似听到了普天之下最是不可思议之事,“我还道你能说出怎样高明的话来,到头来竟是这等连三岁孩童都骗不过的说辞!”

    “你说对此事一无所知,那难不成是这秘籍忽然自己长出了翅膀?即便它真长出了翅膀,这楚家上下千余间屋舍楼阁,这秘籍不去这里不去那里,为何会独独跑到了你的房里?”

    “我……”

    少卿为之语塞,端的百口莫辩。惊骇之余极力反思,忽想起自己昨日回转房中之后,似乎要较平日更觉疲乏劳累,这才一觉昏昏睡到天明。

    莫非这里面其实暗藏玄机,乃是何人处心积虑刻意陷害自己?

    其实在少卿心中率先想到之人,无疑自非楚端莫属。只是楚端前日甫遭重创,如今自身尚且难保,如何能分身做出这等卑鄙技俩?

    莫非此事从头至尾,不过乃是楚人澈自行编排的一出好戏。只为教各派从此同青城山势不两立,死心塌地的唯楚家马首是瞻?

    如此推断虽合情合理,不过楚人澈身为一派之主,为人素来骄矜,岂会屑于行此龌龊手段?料也绝无半分可能。

    “莫非是他!”

    少卿头痛欲裂,举目自松涛堂中四下找寻,终于看见崔沐阳面色清冷,正与其余各派耋宿分别列坐左右。

    回想当初南阳之事,那二人虽是自杀,可崔沐阳却早已将这两条性命算在了自己头上。倘若因此起了杀人害命之心,一切便自然变得顺理成章。

    这姓崔的心知单凭望日楼一派之力,势必难以同青城山一较高下。这才想要借此拉上其余各派,与自己同为进退。

    如此计策不可谓不毒,分明是为一己之私,反将万人性命置于刀尖之上。倘若一旦令其得逞,则当今江湖注定兵燮连年,不知又要有多少无辜生灵为之枉送黄泉。

    “小子!你不必在此挑拨离间!”

    见少卿眼神玩味,直勾勾紧盯崔沐阳,楚人明反在一旁冷笑连连,“我沐阳老弟的望日楼,便是连月来各派之中头一个遭殃的!”

    “当初为教派中至宝羲和篇不落入歹人之手,沐阳老弟还险些被那些奸贼所伤!那日我正巧在望日楼做客,一切皆是亲眼所见!哼!你还是少在这白费唇舌的好!”

    “人明兄何必同这小畜生废话!”崔沐阳面色铁青,遥向楚人明抱拳,“只怕旁人待会儿又要说我崔沐阳乃是自摆苦肉,特意在此贼喊捉贼罢了!”

    “崔楼主侠肝义胆,凡我同道无不钦佩有加。若说此事同崔楼主大有干系,人清却是万万不肯相信。”

    楚人清眉头微皱,勉强支撑病体,缓缓来到大堂正中,“不过前日顾少侠也曾在此处与赵掌门等各派高手过招,当时咱们在场人人无不看得清清楚楚。”

    “以他武功而论,在同辈之中固然可称翘楚。只是若与陆长老这等当世方家相较,则难免尚且逊色许多。又如何能在一夜之间将各派所携来经卷席卷一空?而在得手之后,又为何不肯即刻逃离楚家?”

    “我说楚人清!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你们楚家想要包庇这小畜生不成!”

    陆惟舟声色俱厉,顿时戟指怒骂。赵秉中也自然借题发挥,随之冷嘲热讽道:“陆长老这便有所不知啦!先前那楚家小姐当着咱们众人的面,亲自出手救得这小子的性命,现在看来又岂是什么无心之举?”

    “唉!可惜呀可惜!想我那时不过随口说上两句,便遭陆长老横加指责。倘若咱们早能察觉这里面的蹊跷……事情又何至落得如今这般地步?”

    “我……”

    陆惟舟怒火熊熊,奈何自觉理亏,遂只沉着脸一言不发。转而又望向少卿与楚人澈,这才倒提长剑,愤然高呼道:“楚家主!如今人赃俱获,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想对这小畜生作何处置!”

    “你们!”

    楚人清身子簌簌发抖,实未料到这些人竟会如此不可理喻。眼前发黑,脚下踉跄险些摔跌。总算被兄长反应奇疾,在自己肩头轻轻一扶,手足之情一时溢于言表。

    “你先暂且坐下歇息,切勿伤了身子。”

    楚人澈向一旁使个眼色,自有门下弟子前来伺候。待见三弟重新坐定,他才略始放下心来。目光如炬扫视环顾,重新变回往日口含天宪的楚家家主。

    “诸位,今日之事,楚某心中已有思量。”

    须臾,楚人澈先是舒出一口气来,脸上则依旧波澜不惊。

    “适才舍弟所言虽确有几分道理,可这秘籍既是从此人房中搜出,他也决计难脱干系。”

    “依楚某之见,不如把他暂行关押起来。一来不使我等落下错杀好人之名,二来也可对其详加审讯,务必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赵秉中阴恻恻道:“说来说去,原来楚家主还是想从中袒护这小畜生!哼!看来一指横江数代清名,只怕今日是要在某些人的手里给丢得尽啦!”

    楚人澈微微动容,眼中刹时腾起一丝凛冽杀气,“楚某自认行事公允,无愧于心。倘若赵掌门执意认为不妥,大可在此划下道来,孰是孰非……咱们不妨凭手下功夫见个真章!”

    赵秉中暗暗一阵胆寒,知自己武功远不如楚人澈为高。一旦动起手来,不过白白自取其辱而已。遂只对他此话佯作不闻,脸上挂着蔑然冷笑,悻悻退回客座。

    “趁着如今诸位同道在此齐聚,崔某心中倒有几句肺腑之言,憋在心里实在不吐不快。”

    你方唱罢,我方登场。赵秉中刚刚坐定,崔沐阳反倒起身踏上前来。对楚人澈隔空一礼,朗声说道:“放眼当今武林,我堂堂正道之所以能有这般浩大声势,楚家主着实厥功甚伟。眼下各派风雨飘摇,正值多事之秋。倘若咱们离心离德,自乱阵脚,到时岂不反教别有用心之徒有机可乘?”

    “依沐阳拙见,各派还应继续奉楚家主为尊。凡事同气连枝,互通消息,又何愁不能戮力度此难关?何况这青城山的小贼既已落入我等手中……我就不信他还能当真抵死不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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