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少卿尚未起身,便听外面有人敲门甚急。草草披了件衣衫出去察看,却见十余个楚家弟子劲装节束,已分别站在阶下左右。
发觉少卿出来,当中一名魁梧壮硕,似是为首者的壮汉双手抱拳,口中朗声道:“家主有命,请顾少侠松涛堂叙话。”
“来的倒是好快!”
少卿冷然一笑,只道是楚夕若对昨夜之事赌气不过,已先行前去向父亲告状,心下不免对其愈发鄙夷。遂向那为首弟子挥了挥手,漫不经心道:“你回去转告楚家主,就说我稍后便到。”
言讫,便欲转身回屋,先将衣衫换过。
“家主有命,请顾少侠即刻随我等前去松涛堂叙话!”
孰料少卿刚一抬腿,那壮汉竟忽抢先一步,冷冷挡在门前。余下众人亦随之向前靠拢,转眼将少卿牢牢围在垓心。
“你这是何意?”
少卿满腹狐疑,放眼四下打量,隐隐察觉出其中一丝非比寻常。
“家主并未向在下告知缘由,只说请顾少侠务必随我等一道回去复命。”
那壮汉讳莫如深,俨然一副公事公办。少卿如坠云里雾中,可转念又觉自己凡事坦荡磊落,纵和楚人澈当面对峙,那也同样问心无愧。当下未再多想,微微颔首,昂然说道:“好!咱们这便走上一趟,我倒要看看你们楚家主究竟有何话说!”
那壮汉亦不答话,向余下众人使个眼色,便随少卿一齐向松涛堂而去。一路之上,众弟子步履生风,倒似恨不能背生双翅,即刻赶回楚人澈身边。当中几人不住暗朝少卿观望,每每见他稍有异动,便纷纷将手按在腰畔兵刃之间,掣出数许幽光璀璨。
甫一踏入松涛堂中,少卿便不由得心下一懔。放眼只见陆惟舟等各派耋宿全都列坐其间,人人怒形于色,不知究竟是何缘故。
群情激愤当中,唯有楚人澈端居主位,冷眼旁观四下各派人等,自始至终未动声色。
“启禀家主,弟子已将顾少侠带到。”
那壮汉一声高呼,顿教堂中鸦雀无声。霎那间,百余道阴森目光恍若万千无形利刃,齐刷刷于各处纷至沓来。里面诸般切齿恨意,直教少卿浑身上下倍觉颇不自在。
“楚家主急唤晚辈前来,不知究竟有何要事?”
“倘若无事,晚辈正要向诸位辞行,就此动身回转青城山去。”
须臾,少卿总算抚平思绪。索性打定主意先声夺人,遥向楚人澈与左右众多各派方家抱拳为礼。
“顾少侠这是哪里的话!”
赵秉中嘿嘿一阵冷笑,斜倚在座位上一动未动,眯起眼来冷冷打量少卿。
“如今诸事尚且悬而未决,你又何必非要火急火燎,赶着回去见璇烛教主呢?”
他口中意味深长,言讫眉峰一挑,话里话外挑衅满满。
“楚家主,你说是么?”
“赵居士稍安勿躁,楚家主表率天下正道多年,想必今日定能给我等一个交代。”
楚人澈尚未开口,反倒是无尘面色凝重,起身行个佛礼。而后转头望向少卿,嘴巴微微半张,最终却又叹息着欲言又止。
“无尘大师仗义执言,楚某当真感激不尽。”
至此,楚人澈才蓦地站起身来。其声如万千黄钟大吕交相谐鸣,直震众人得耳鼓嗡嗡作响。
他脸色如常,一双电目将松涛堂内外尽收眼底。
“诸位既受楚某之邀远来寒舍,人澈自当力促凡事妥当周全。如今我已另遣专人特去查察,还请诸位在此稍后。”
“顾少侠,昨日你与我二哥他们自澄心亭一别过后……是否还曾独自到过别处?”
楚人清脸色苍白,总算摒足气力,甚是虚弱的低声发问。
少卿听在耳中,端的好生莫名其妙。只是楚人清向非捕风捉影,无事生非之人。他既当众开口,料想个中必有缘由。遂深吸口气,正色答道:“楚三爷明鉴,晚辈昨日回到客舍后便再未离开半步,直到适才方得楚家主传唤前来。”
他言语不辍,恍惚忆及楚夕若其人,心下难免莫名感怀。觉自己本已对她颇为信任,她却偏偏伙同父亲巧言令色,将恩师一番苦心付诸东流,当真教人好生来气。
而见少卿脸色阴晴不定,在场如赵秉中等人反倒愈发狐疑。忿忿然向他紧盯,仿佛单凭眼神,便足能将其当场碎尸万段。
“找到啦!找到啦!”
“二哥!我找到啦!”
堂中局势正一触即发,忽见楚人明手执一物,风风火火跑进门来。
楚人澈眉头大皱,倏地沉下面孔,厉声训斥道:“如此莽撞冒失,真是成何体统!”
楚人明一脸讪讪,毕竟不敢触怒了这位平素唯我独尊的二哥。慌忙收敛得色,凑到楚人澈身前小声耳语道:“二哥!刚才我照着你的吩咐去到那小子住处,里里外外仔细一阵找寻,最后总算在房梁上发现了此物!”
言讫,他便将那如同小册子般的物什一扬,炫耀似的交给兄长。楚人澈冷冷接过,先是瞥了一眼,后又原样归还。
他目光灼灼,森然如钩似电,“人明,你去请陆长老看看,此物同她昨日遗失的可是同一件东西么?”
“不错!这正是本派九歌剑法的心法总章!”
陆惟舟性如烈火,三两步冲到楚人明跟前,一看之下登时勃然大怒。“刷”的掣动长剑,凌空直指少卿胸膛。
“好哇!果然是你!”
“说!究竟是谁指使你前来盗取各派秘籍的!”
“你说什么?”
如此变故突如其来,端的令人始料未及。少卿大惊失色,眼见陆惟舟手上青芒闪烁,竟不由有一刻恍惚发怔。但觉她口中所谓受人指使,偷盗各派秘籍,以及楚人明究竟是如何会从自己房中搜到此物,那也着实令人万分匪夷所思。
“我说姓陆的,你既已寻到了秘籍,那就趁早闪到一边去!没的耽误了我们这些还没找回东西的人来办正事!”
少卿满脸错愕,尚且对陆惟舟所言百口莫辩。赵秉中又忽在一旁阴阳怪气,睁开眼阴恻恻道:“不过秉中愚钝,心里却还另有一事不明。”
“近日各派武功秘籍接连遭人阴谋窃夺,我等为图万全,这才将剩余经卷随身携来楚家。这原是只有各派耋宿方才知晓的绝密之事,怎的此人不过才刚来了三天……便能对此了如指掌?”
话音未落,少卿顿觉喉咙一紧,纵连呼吸亦变得极为困难。再看赵秉中一张狰狞面容近在眼前,两根铁钎似的手指紧紧钳在自己脖颈,恶狠狠声色俱厉。
“小子!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省得在我手上零碎受罪!”
赵秉中目蕴寒光,反倒有意无意,斜眼朝楚人澈瞥看。少卿脸颊憋作紫青,一条身子悬在半空,浑是说不出的痛苦难耐。可若教自己就此服软,无论如何终归断无可能。一时紧咬了牙关,愤然同赵秉中瞪看,嘴里嘶嘶奋力吸气。
“好小子!想不到竟还是个硬骨头!”
赵秉中怒极反笑,指上愈发加力,“看我不把你活生生剥皮抽筋,再剁成肉泥喂狗!”
风声骤紧,激荡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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