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细究二人武功高低,自然是少卿稍微胜过半筹。只是少卿虽手下容情,处处留有余地,楚夕若却端的气势汹汹,俨然不死不休。以至双方接连二十余招斗过,竟教彼此强弱之势大异。
“我把东西还给你就是了!”
少卿意乱神烦,暗道好汉不吃眼前亏。遂在胸前晃个虚招,而后将那玉佩当空一掷。那物件为之吃力,顿时化作一道黛色残影,朔朔嘶鸣尖锐破风,向楚夕若倏地打横飞来。
楚夕若大惊失色,唯恐一时不慎将其损伤。急忙忙收敛杀招,又伸直了手臂向前相迎,这才总算有惊无险,把这玉佩稳稳攥在掌心。
少卿意兴索然,只觉好生无趣。口中一声嗤笑,极不耐烦般冷冷催促道:“如此你总该满意了吧!”
“若是满意了便赶快出城!没的再耽误了我办正事!”
楚夕若小心翼翼,把那玉佩好生保管妥当。转而听到此话,两靥又忽微微变了颜色。
“你可是要到城隍庙去?”
少卿满脸不屑,只顾踏步流星往前快行,“我不去城隍庙,难不成那娃娃还会自己跑了回来不成?”
“我要与你同去!”
少女此话既出,少卿顿时脸孔一黑,猛地转过身来,全没好气道:“我原不是去和旁人胡闹,你又要跟着来做什么?”
“你既能去,我又怎的不能?”
楚夕若妙目圆睁,湛湛蕴射清光。眼见少卿态度这般倨傲,反倒更加下定决心,非要把那孩子亲自带回到父母身边。
少卿撇起嘴角,索性不再和她纠结。而是话锋一转,直接反唇相讥道:“好!那我就来问一问你!旁人明明乃是花了真金白银,这才从那夫妻手里把人给买了过去。待会儿你和人家见面之后究竟又想怎样?难不成要如强人一般只管动手,干脆杀他个血流成河?”
“哼!还是你想苦口婆心,同人贩子讲上三天三夜的道理。教他们从此幡然醒悟,再不来做这等伤天害理的勾当?”
“我……”
楚夕若为之气结,足间蓦地一顿,登时冲口而出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究竟又该怎样!”
少卿久久凝视其人,恍惚反在心中生出数许异样念头。一时只觉眼前这少女虽恁地懵懂天真,却又偏偏别有一番倔强执拗。眼睫扑朔,朱唇若离,举手抬足之间,无不俱是万种风情。
“你……”
此刻楚夕若也已察觉他脸上细微变化,不由得目光游移躲闪,脚下连连向后退步。
俄顷,少卿终于回过神来,匆匆理顺心绪,口中轻轻一阵咳嗽。
“你若当真要去,那也须得答应我两件事情。”
楚夕若秀眉紧蹙,难免怀疑少卿暗中居心叵测。可转念想起那一干乡民流离失所,命在朝夕,又着实愈发惭怍羞愧。如今看来,想要自别处筹措钱财已无可能,倘若再连此事尚不能略尽绵薄,则又教自己一颗良心如何得以安宁?
她心乱如麻,俄顷终于银牙轻咬,沉声应道:“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是了!这可是你说的!”
少卿神情微妙,倒也不曾料到她竟会答允的如此痛快。转眼又倏地换了一副面孔,眉宇间处处透着洋洋自得。
见他如此模样,直教楚夕若心中愈发惴惴难安。可若要她就此食言而肥,那也真比杀了她更加难上千倍万倍。无奈只得强忍委屈苦闷,昂起头来大叫道:“你有话快说,少在一旁幸灾乐祸!”
少卿失声而笑,暗觉有趣之余,抬起手来朝她一指。
“我看你这人拙嘴拙舌,怕是免不得三言两语便教旁人给瞧出了破绽。所以待会到了城隍庙后,我要你一言不发,只管看着我同他们说话便是。”
“你才是拙嘴拙舌!”
楚夕若心中气极,一张白皙面庞红云密布,就连耳根也都微沁着几分淡淡血色。
少卿却浑然不以为意,只慢条斯理道:“你只告诉我究竟肯或不肯,至于余下的……那也全都不必多说。
楚夕若气得浑身簌簌发抖,恍惚更觉眼前流萤飞舞,化作一片五色徘徊。良久抚平愠怒,连声催问道:“第二件,那又是什么?”
“第二件,其实再也简单不过。”
“你先把那物什交给我来保管。”
“什么物什?”
楚夕若假意茫然,暗中却把那玉佩悄然藏在袖中。少卿哂然一笑,直接一语道破玄机:“你何必明知故问?咱们是要同人去做生意,若是手上全没个值钱的物件,旁人又如何愿意理你?”
楚夕若知他所言非虚,可一想到此物不过刚刚失而复得,即刻便又要拱手让人,平心而论委实颇有些难以割舍。
少卿看出她心中纠结,轻轻一声叹息,就此推心置腹道:“你大可放心,等到事情一了,我定会完璧归赵,绝不会把它伤了一丝一毫。”
“你此话……可是当真?”
虽见他一副情真意切,俨然不似作伪,但楚夕若却依旧难以放下心中顾虑。少卿无暇同她迁延,干脆以手指天,直接发起誓来。只说倘若到时自己不能将这玉佩原样奉还,便心甘情愿听凭眼前这少女发落。
如此一来,楚夕若总算微微颔首,把那玉佩轻轻托在掌心。少卿亦不多言,便信手来取。渠料二人指端肌肤相触,他却忽觉周身莫名一阵颤栗,似有一抹温热自手上氤氲开来,所到之处好似一派澄澈清明。
楚夕若脸色剧变,哪里料到少卿竟迟迟不肯松开手来?又惊又羞之际本想奋力将他挣开,可转而又恐一个不慎,反倒伤及手上之物。到头来除却满面局促,整个人就如石塑铜就般木然僵在原地。
“顾少卿呀顾少卿!你莫不是昏了头了!”
陡然间,一念如利刃破空,直刺少卿脑海。他身子不由自主打个寒战,双手亦借此关头猛地缩回原处。又抬起头讪讪望向楚夕若,彼此好生尴尬不已。
“大哥!要依我说,这损阴德的勾当咱们兄弟今后不做也罢!”
从那小巷而出,二人始终无言,便匆匆只管赶路。俄顷来到城隍庙外,忽听里面一个声音宛若炸雷。饶是他俩内力尽皆不俗,竟依旧被其震得耳鼓嗡嗡作响。
少卿微一愣神,心下反倒大喜,知这人贩子多半还未离去。可还未等他打定主意,便又影影绰绰,听到自彼处传来另一人恼怒话语。
“你这痴子!这大把的银子即便咱们不赚,也自有旁人抢着来赚!莫非你想教这肥水全都流到了外人的田里去么!”
“我自然不想!”
先前那人虽犹在抗辩,可话里话外早已失了大半底气,“我只是觉咱们兄弟俩总有这一膀子力气,难道当真会给活活饿死不成?又何必非要一直卑躬屈膝,同那些个回龙寨里的恶贼们纠缠不清?”
“祖宗!你给我小声些!”
另一人唯恐他祸从口出,忙将嗓音压至极低。又话锋一转,故作轻松道:“唉!说来你我手里面这些个小崽子,又有哪个不是父母爹娘实在活不下去了,这才肯作价卖给咱们的?”
“他们本来就只剩下死路一条,只有跟在老子身边,才能姑且讨上一口饭吃!要我说咱们干的不仅不是自损阴德的买卖,反倒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便是等到死了,也非上天去做神仙不可!”
“这人狡辩抵赖的本事还真是世间少见!”
少卿将他这番自辩听在耳中,不由忿忿然几声冷笑。而另一边厢,楚夕若更已铁青了面孔,眉宇间森然暗蕴杀气。
“咱们可是有言在先,你凡事须得依我号令。否则便赶快回去,只在城外同柏姑姑等我便是!”
少卿意味深长,又皱着眉头向她提醒一遍。楚夕若听后,顿时泄下气来,一双妙目狠狠瞪向少卿,只恨不能立刻将他毙于指下。
“你可听到刚才他们说的回龙寨了么?”
少卿面色凝重,一副若有所思,“依我看他们二人做这下三滥的勾当,总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我问你,你是单单只想替那对夫妻把娃娃给救出来,还是要教他们从此再也不能为非作恶?”
“自然是除恶务尽,难不成还要容他们逍遥法外,再去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么?”
楚夕若白眼一翻,若非须得恪守承诺,只怕也早已破门而入,在这二人身上一人刺上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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