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大观园记】第五回,第六回
作者:hhjhc
2013/06/06 首发于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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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怡红院重尊花袭人,大观园初迎和亲王
话说这大观园里内诸美,各怀各样心思,本来是忐忑只候着王爷临幸。谁知
有一连月余,也不曾再见王府人之踪影,莫说王爷不来,便是那月姝姑娘也不曾
再来。只那内务府倒是常派人来,左右也不外是些园子里的世务杂差。夏守忠是
掌事太监,自然不能常常过来,他倒也识趣,安排了一个太医院名唤张友士之供
奉太医偶尔来给园子里姑娘们把脉看病,就便给园子里递送递送市面上都中之见
闻。只是也没什么旁得说的。
自那日月姝走后数日,众人也耐不住昼日寂寞,稍稍减了尴尬,亦不再整日
枯坐,都些往日打发辰光之事来做做。其实也无非和屋里的丫头们顽笑一番,
训导新分来的太监丫鬟,些妆容服饰。再几日,便也干脆各屋重新互相走动
起来,或抚琴,或着棋,或读书,或绘画,也有那通文字的吟诗作对,也有那识
曲律的唤滴翠亭里几个女孩子来唱戏取乐。
凤姐也去和可卿商议了园子里的经济琐事;宝钗也去探望了迎春,探春姐妹
;尤蓉也只管找布匹衣料给邢蚰烟,尤二姐,尤三姐等送去做衣裳;湘云更是
着宝钗宝琴姐妹赶起了围棋;李纨也去安抚了鸳鸯、金钏儿等老一辈子的丫鬟
;虽然众人都还是候着王爷临幸,只是乍一瞧着,除了那个别要强的,竟如同已
经回到往日宁荣两府内院之惬意岁月一般。
便是有人有心要问问如今还在罪中的贾府男丁或者亲眷之下落,终究也没个
消息,那张友士问到旁的一副知无不答的形状,一问到贾府的案子就装聋作哑,
便也只得罢了。
这一日却正值是鸳鸯的十五岁生日,若是在往年,少不得园子里丫鬟们要聚
一聚且自高乐一番,以鸳鸯伺候贾母的头脸,差不多的子也会有赏赐。只是今
年园子里有这等巨变,一个奴儿生日,众人惊魂还未定,自然也不太顾念得。倒
是尤蓉有心,叫备了些宫点、寿面、玩意儿送去嘉萌堂,也不惊动她人,只有那
和鸳鸯要好的,如司棋、袭人、侍书、金钏儿、紫鹃、翠镂等丫鬟,且都来了,
一并喝两杯寿酒罢了,才要嬉笑着开席,平儿却也带着凤姐的贺礼,是一对翠玉
滴凝沉香耳环,来贺鸳鸯。
鸳鸯忙将平儿迎了进来,众人想着,此时大家身份仍旧一般无二,但是无论
如何,既然凤姐为小,当以平儿为尊,便推她上座。
平儿也只是推笑道:「今日自然是寿星坐的首席。」
其实几个丫头年纪都还小,也没个子在场,就也笑哄哄只管胡乱坐了。一
边小丫鬟和宫女便上得酒菜、果品、寿面来。
饮过几杯,席面上几个丫鬟自然不免说说笑笑,叽叽喳喳,倒似忘了这一月
来的沉闷,顽皮笑话也越开越买个边了,越发说起不知弘昼几时才来园子,来了
园子会先传唤哪位姑娘陪侍,小丫头家嬉笑嘴边越发没遮拦,只互相调笑着,
「子说不定先娶了你」,「你和你们家小姐一起伺候才好」,「让你这贱蹄子
胡说」,「只管灌两盅吧,谁晓得明天又是怎样」只一通胡乱打闹……
倒是平儿眼尖,看那袭人,面色沉沉竟有心事似的,便让众人哄笑问她,袭
人也是推笑着说只是今儿酒沉了昨儿也没睡好。众人也就不好强她,勉强用几杯
酒,说笑伤心胡乱折腾一通,酒过三巡也就散了……
原来是那怡红院诸婢,近日终日有些心事,院子里是有些愁云不展。自那日
月姝来暂封大观园,怡红院诸婢自袭人,晴雯,麝月,秋纹四个内房大丫头虽然
得了个奴儿的封号,却又留下了几个小的丫鬟。她们几个也不识得几个字,终日
也不过是枯坐无聊,做做女工针线,说说笑话罢了,略一聊天说笑,又竟然觉得
尴尬。原来诸房各院总有子留下,唯有这怡红院和嘉萌堂,一个原本的子是
男丁贾宝玉,一个原本的子是贾母和王夫人,如今都已经不在园子里头了。少
了人支撑,本来颇有脸面的丫鬟,竟然各房都不太理会了。众人便实实觉得少
了心骨一般煎熬。那嘉萌堂、顾恩殿好歹还有李纨去照看过,更何况原本伺候
的就女人没个忌讳。只有这怡红院,却是越发冷落了。王爷也不来临幸,房里
也没了子。里屋原本是宝玉之内室,虽然是富丽堂皇诗书钟鼎的,只是如今且
空着,几个丫鬟到底谁也不敢进去住,都还住在外头配房。
另一层不可言说之心思却是袭人:本来,这屋子里以袭人为尊。虽然明面上
没分过大小,但是都道袭人与贾宝玉有暧昧交错,既然如此,便是未来之姑娘内
房,王夫人更是看重袭人,虽没有说透,人人都当她姨娘看待,众人自然皆以她
为首。她又一向知情识趣,通情达理,兰心蕙质,上上下下得尽了人心。
只是此番进园子,宝玉早已经发配充苦役了,怡红院众女皆是幼龄处子,干
干净净等着王爷临幸,与这些丫鬟来说,本来就是奴婢的身份也没什么妄想,在
贾府甚至还不如如今在王府有脸面。只是论起来,却只有袭人一个,众婢女猜她
有宝玉有私。若是真有,原本是依凭资本,此时却成了痛处,万一要真的和宝玉
有过,她不比平儿,明面上毕竟没有开脸为妾,岂非说不清道不明的,虽然做丫
鬟的被房里子逞欲是常事,但是园中丫鬟除了跟着几个已经出了阁的少妇房内
人外,只有这怡红院是男子的,只是宝玉年纪尚小,怕不是王爷认定一众使唤丫
鬟都是完璧之身,到时候王爷若是怪罪岂非是要不得了。一时,众女便有些议
论,这又不好问得。那袭人明知如此,却也不好意思辩解,只也尴尬处着。只那
麝月看着不忍,便时常安慰袭人。
故此袭人见那鸳鸯,金钏儿,司棋等说笑,想想伤怀。闷闷得回了怡红院就
拍门,好半日,小丫鬟五儿才来开门,见识袭人也只淡淡问个好便进去了,袭人
也难得理她,进门就听见院子里在吵嚷。原来是那五儿正在和坠儿在院子里为着
擦脸的桃花硝不够使了,拌起了嘴,一个愣说一个用多了,袭人听两句,看不过
去,就斥责了起来,「不够使了去问库里取一些就是了,为了这点小事,净闹腾
个没够,叫其他屋子里人看见什么样子,敲门也没人应,好像这怡红院里已经没
了规矩一样。」
那坠儿不忿,便顶起嘴来,「姐姐这话说给谁听呢,如今这怡红院里还能有
什么规矩,有规矩没规矩的,我们都是安分守己的伺候人,不比姐姐,一向都是
宝二爷教导的规矩,谁没规矩谁知道,还平头白脸的训人呢,也不嫌自己害臊…
…」
袭人顿时羞怒攻心,要冲口而出训斥出难听的话来,谁想旁边就奔过来一团
鹅黄色人影,上去冲着坠儿就是一巴掌,坠儿小脸立时刻肿起,顿时就哭了。却
看时,竟是一身鹅黄俏服的晴雯。
晴雯果然暴炭性子,开口便骂道:「你们这些个下作蹄子,给了你们几日
脸,不知道搁哪里了。」
袭人万没想到晴雯会替自己出头,不由大生知己之感,又想到自家尴尬,以
她的性子,竟眼泪也忍耐不住,要夺眶而出。
那晴雯还在斥责几个小丫鬟:「宝二爷在的时候,哪个不是偷懒吃嘴手贱眼
皮子浅,袭人姐姐伺候的殷勤,我们连带着有了多少的好,凡是月例,赏赐,哪
样不是头一份的,就是告个假,也是说准就准;怎么,这会子变了天了,就要蹬
鼻子上脸要掰袭人姐姐的不是了?」
袭人被说得眼眶红了,就也不言语了,反而上来劝晴雯,那边秋纹,麝月听
到动静,也都过了来,晴雯是脆生性子,越说越气,「这几日我看在眼里,火在
心上,你们几个小的不说,连秋纹也开始和袭人疏远了?这是哪门子的意思?我
们做奴婢的,谁不是知疼着热得伺候子好,难道这也成了罪过?往日里,自然
是能和宝玉亲近就亲近,谁还不存一份向上的心思呢,一个个只是没机会罢了,
这会子倒好,又一个个装起了清白娇贵?别找我啐你们,恶心白道得也跟外头男
人家似的里头肮脏外头清高……姐姐……您也隐忍她们几日了,不必老是看着她
们脸色,除非是子旨意,或则是如今园子里的小,小姐们来定,否则,你还
是这怡红院里头一份。姐姐你有心智通人情,又护着大家,没有你做,我们这
怡红院里本来就没子,更不成个形了。今儿就把话撩开了,园子里封的三位小
,可都是有男人的夫人,莫说袭人姐姐其实就有个妾室的礼,就算没有,又能
怎么得?姐姐,您也甭害臊,今儿就把话跟这些蹄子说明白了,我们女孩儿家都
进了这里了,还能怎么样,您就说说清白,也省的她们夹枪带棒的。」
袭人平日里和麝月,秋纹要好,和晴雯倒是略隔了一层,没想到今日替自己
出头的竟然是这个光明磊落的丫鬟,心下感激又感慨,上前握着晴雯的手哽咽道
:「妹妹……妹妹……各位姐妹,今儿要谢过晴雯妹妹,替我说了说心里的话。
没错,我和宝二爷……是已经……睡过了,伺候子是算身子不纯了。可是那又
怎么样,就像晴雯妹妹说的,三位小哪位不是夫人奶奶,还不是封的小?那
日月姝姑娘来,怡红院里头一个点的还是我的名字。更何况,有奴儿封号没奴儿
封号,其实都只是做子的奴婢而已,这点子微末的身份我有什么好争的;以后
大家若认,我还如往日一般照顾大家,大家若是不认,反正这怡红院里也没有了
人,我们大家就撕破脸,去找凤小或者是蓉小,指一个,任凭指着谁,就
暂时提携这屋子里的是非,我头一个必以她为尊的。否则再不抱个团,我们怡红
院这次女孩子,少不得……少不得被各房随意叫去……叫去……,我明说了吧,
不抱团有个心思,没了依靠,少不得被各房叫去头一个淫玩。你们要这么着,我
左右也是破了身子的人,更不理会了。」说着,就大哭起来。
那麝月,秋纹几个被触动情肠,忙上来安慰袭人,一个个口中都说道:
「花姐姐说哪里话,前两天是我们有心事想左了,也是惆怅所致,这屋子里还
能有谁,一定是以姐姐为先的。我们几个自小在一起,再不拧一股绳,也没个
道理。」
那麝月就骂坠儿,「没眼色的浪催蹄子,莫说袭人姐姐本就是这屋子里的封
君,就不是,好歹也有个奴儿的身份,你就敢当面顶撞她,等回头我回了三位小
,必要打折了你的腿。」
正没个开交,院子外头吵嚷起来,过一阵,进来了几个小太监,一水的嚷嚷
:「姑娘们,姑娘们,快去迎接,王爷来了。」
众人其实等了月余,有时甚至都怀疑王爷还会不会来大观园,该不是外头其
实还有的行宫,给忘了。此时闻得此声,不由得惊慌起来。
怡红诸婢也不再拌嘴,便火火着忙梳妆了,赶着出门迎接。谁知才到院门
口,又冲过来几个脸生的小太监,气喘吁吁只喊,「那边哪位是花姑娘……」
袭人揣度着必然是叫自己,不知是什么来事,一惊道:「是我。」
那小太监忙带了笑容,「月姝姑姑吩咐了,王爷不去顾恩殿了,要顺道看看
园景,就到怡红院接见园子里头的小,小姐,姑娘们。
院子里小,姑娘以下的位份的暂时就不用来迎驾了。请花姑娘快点预备着接
驾。「
袭人等不由得惊喜交加,万没想到王爷初进园子,头一份居然想到来怡红
院。
秋纹心细,急道:「袭人姐姐,子来怡红院,只要姑娘以上的人随侍,可
是我们几个都是奴儿身份,怎么办呢?」
袭人啐道:「糊涂,子只让姑娘以上的随侍拜见,自然是院子小的缘故,
哪有我们几个的回避的道理,我们要都回避了,谁伺候呢,回头我们只或站着或
跪着伺候就是了,若是实在不便,就去正厅外面的抱厦候着就是了。这么着,我
们现在就分派,晴雯,你去训诫几个小的,叫她们知道进退;麝月,你这就和四
儿,五儿一起去收拾屋子,里屋是尤其要紧的;秋纹,你去趟凹晶馆,那里有内
务府送来的新贡碧螺春,带来给子献茶;茜雪,碧痕就督导着院子里的小丫头
分几层迎驾,再把沁春香点上;回头都回来,四个奴儿身份的都到院子门口来随
着跪迎驾就是了。」
众人一叠声应是,就都去办差了。
袭人整了整衣衫,边在怡红院的门口等候。
过不多时,几人都办差回来。袭人,晴雯,麝月,秋纹四个奴儿身份的丫
头,就雁翅排开,在怡红院正门口跪着。
又过一阵,凤姐,却同着迎春,探春二姐妹款款而来,皆是一身宫装,淡妆
精裹,只带了平儿,司棋,侍书三个有名分的大丫鬟。
见了袭人,凤姐忙上来吩咐,「王爷要来,里面有接见的所在么?」
袭人回道:「回小的话,里面正厅,有白狐皮的坐卧塌,可以供子坐,
正厅里坐个二十来个人是没问题的,子既然让姑娘身份以上的来接见,想来都
是够得,每位也可一个使唤人旁边侍立。我们已经收拾了。」
凤姐也犹豫道:「这头回接驾,我心里也没底,子让姑娘身份以上的人再
进去,适带使唤人进去么?」
袭人笑道:「小别犹豫,若没个使唤人,个个孤零零的,也显得冷清没身
份。」
凤姐一笑道:「你想的是,那……里面有子歇的地方么?」
袭人立刻明白了凤姐的意思,脸一红道:「小放心,我们并不敢倦怠的,
里面原来二爷的房间,后来重装饰过,我们几个都没敢进去住,也时时打扫了,
连被褥蚊帐都是现成的,子万一要住,也是现成的。」
凤姐满意着点了点头。
那边厢,薛宝钗一身牡丹落地雅丹粉苏绣装,携着一个才十二,三的雪琢粉
砌的标致小女孩一起过来,身边伺候着得却是原本薛蟠的侍妾香菱。
那宝钗虽然自己也年方十五,却是款款大方,沉稳娴淑,不肯失态,过来就
冲凤姐一个深福,口中道:「见过小。」
凤姐忙满面春风的搀起。刚要答话,远处又来一群脚步声,二人抬头去看,
却是住在园子西边的众人,尤蓉,带着邢蚰烟,尤二姐,尤三姐,李纨五人一并
过来。大家厮见过。却又不免羞惭。
虽说近日往来多了,今日相见,却又自不同,其实是在这里恭候自己后半身
的子男人。一时不免有些不好开口。
半晌,那探春见大家无语,便打破沉默道:「似乎还有人没到?」
凤姐用眼色询问身边的小丫鬟们。
一个小丫鬟回到:「小,姑娘,黛玉小姐,昨儿晚上就又犯了咳喘,是来
不了了;妙玉姑娘得了桃花癣,前几日秦小去栊翠庵进香,今日也脖子发小红
点,按园子里的规矩,现下是不能来人多的地方,都已经回了月姝姑姑的。」
尤蓉环顾了一下四周,想想了道:「还有湘云小姐呢?」
那丫鬟又回到:「已经派人去催了。」
那宝钗想了想道:「各位小,姑娘们,子要来了,我们站在这里迎接似
乎不恭,不如都跪了吧。」
凤姐笑道:「还是妹妹懂礼数,想得周全,我倒混忘了。」
于是众人以凤姐,尤蓉为首,一排人都跪了下去,随身的丫鬟都跪在身后。
只望着怡红院的彩石方砖路的远处望眼欲穿。
过一会子,远处来了四个引路的宫女带了几个太监来,众人以为是弘昼来
了,正要叩拜,才方见不是的,只是宫女带了太监取了佛手、香炉、漱盂、茶
盅、盖碗、丝巾等物来备着……
又过一时,远处传来笑声,却也没有多大的皇家气派,但见有一引路丫鬟弓
着身子退步着带路,却是顾恩殿的丫鬟奴儿彩云,不知怎得被分配来引路;身后
跟着几个宫女,左右分雁翅簇拥着一青年男子,玉服华贵,气宇不凡,织龙绣
宝,明黄装饰,竟然只是背着手步行一路,走在前头。再后头却是一众随从太
监。身侧仍然跟着那侍女月姝,还有七八个宫女,两三个太监散乱跟在最后。想
来必是众人之当今皇帝幼子和亲王爱新觉罗·弘昼。
见走近了,凤姐,尤蓉便带着众人跪伏下去,口称,「奴婢等参见子!」
弘昼见状一笑,迈上前一步,用手虚抬一下道:「起来吧。」
凤姐等忙又叩首道是。
彩云原是伺候过王夫人,和袭人甚熟,此时和袭人使个眼色。
袭人会意,忙引着王驾进了院子,那怡红院门上匾额未除,仍是那「怡红快
绿」四字,进得红漆院门,绕过雕琢着五子奉亲的青石影壁墙,穿过一方种满了
月季的小花园,就步入了怡红院之正厅绛芸轩厅堂。
两边的四对宫女先是入内,将正厅正中之铺着白狐皮的太师卧榻靠椅掸拭一
番,分左右雁翅侍侯,捧着汗巾、香炉、茶盅、佛手。那侍女月姝便引着弘昼入
内驾坐。
袭人见众人进来,觉着厅里人多不便,便引着几个怡红院的丫鬟在正厅外的
抱厦里候着。
凤姐和尤蓉引着众人随后迤逦进来,对着弘昼又是行跪叩之礼。弘昼只和蔼
的叫大家都坐。众人四下观瞧,房间里太监只排了七张椅子,一色都是楠木银丝
椅左三右四,众人学摸着该是凤姐,尤蓉,可卿,宝钗,黛玉,湘云,李纨的位
置。凤姐,尤蓉,宝钗,李纨便坐了。旁的人不敢乱坐,且就侍立两边。一众各
房的奴儿丫鬟便侍立在各房子身后。
到此时,凤姐才敢偷偷正眼看着和亲王爷:身量高挑,略见清瘦,眉如剑
张,目似星阙,耳略招风,鼻引龙筋,肌肤白净,一尘不染,果然是一表皇家人
才,只是略透着几分和蔼之外,嘴角微俏,身形略倦,还有几分玩世不恭放荡不
羁之色,不似想象中的威仪赫赫皇子风范。穿一件明黄色绣莽龙阿哥衫,扎一条
正红色宽幅腰带,腰带上珮着一面羊脂方篆字汉白玉,系一个正红色如意金丝纹
香囊。正笑笑得望着众女。
弘昼坐下,已是仿佛自说自话,笑着言道:「下次进园子不要再通报了,折
腾着沸反扬天的,这是本王的行宫,本王这是回家了么,哪里要那么多人来接驾
还成。怎么样?这几日园子里住得可还习惯?」
凤姐揣度着最后一句话,该自己应答,这头一声答对弘昼不敢怠慢,柔笑着
敛容,斟酌着字眼回道:「回子,受子恩典,姐妹们都没什么不习惯的。都
住得挺好。奴婢们自知身份,不敢要求旁的,只是日日盼望子早日临驾,好侍
奉子……」
弘昼满意的笑道:「好,好。此处今后也是本王的行宫,本王自然是要眷顾
的。听说园子里有人病了?春末最易得病,你们也要好生保养才是啊。」
尤蓉见凤姐风头太劲,忍不住插口道:「回子,秦小和妙玉姑娘都得
了桃花癣,其实也不碍的,只是怕过了其他姑娘,按规矩是不能来人多的地方
的。黛玉小姐昨日犯了咳喘,也不能来,如子还是要见,奴婢这就差人去叫她
们。」
「不必了,总有见的时候。既然身子不好,何必急在一时。」
「子,还有湘云小姐,不知怎么迟到了,已经派人去催了。」
「无妨,本王来得快,她女孩子家脚步慢也是有的。」
「是。」
弘昼取起身边的团龙御窑盖碗,用了一口接着道:「虽然今儿人不全,也来
了不少,以后本王入园,也不必都来觐见,称着今儿人多,也有一些话,要叮嘱
你们。」
凤姐等见王爷的话头已经带出来下旨吩咐的意思,不敢怠慢,忙携着众人又
跪下,伏倒在地,口中直称,「奴婢等敬请子吩咐。」
「恩……」这次弘昼也不立时叫众人起来,只是一笑,停了。原来他见众人
跪伏在地,一地的美臀,不由心中又是一荡,又接着道:「你们都抬起头来……
恩……既然进了园子,从此就是本王的禁脔,禁脔之德你们懂么?」
凤姐等听问出这等话来,小心翼翼羞答答不敢抬头也不敢不答亦不知怎生答
对才是,只能胡乱答个「是」字。
「禁脔不比妻妾,更要仔细着侍奉本王,用得自然是你们的身子。只是光用
身子还不够,本王更看重的是用心,用心可知道……」
众人跪着此时都加了小心,都想着王爷所指的意思,口中只能继续答个,
「是。」
「你们不要跪着,都起来坐着吧。」
众人都答:「是。」便仍然起来燕燕坐着。
「你们几个说说给本王听听,要怎么才能算是用心呢?」
众人没想到有此泛泛一问,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宝钗羞红了脸庞低头看
地,纹丝不动。凤姐,尤蓉,李纨亦是琢磨不知王爷所指,何等才算是「用
心」。
「你们要用心去想,本王现在除了王府,只有这一座行宫,必然是要常来
的。只是本王临幸行宫,都如同有此一问,一时自然答不周全,只是日久用心,
希望你们都能给本王色色不等却又循人欲知天性之答。」
凤姐等越发觉得沉默不妥,正要开口却实在不知怎么开口,宝钗看看看不下
去,只能开口道:「是,奴婢等必然谨守奴婢之德,一定努力领会子『用心』
之旨意。思虑周全,必要子欢娱才好。」
弘昼点点头,又饮一口茶水,眯着眼睛环顾了一下屋子里众人,众人中倒有
一大半不懂这王爷的眼色,唯有凤姐等几个嫁过人的熟悉,此乃男人生了色心之
眼神。凤姐等知道王爷这一环顾,已是在挑他第一个要临幸的对象了。
众妇正在等候,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娇声憨笑:「奴婢来迟了,告罪。」
这真是:
繁花常由春风谢
红妆总为公子痴
园前月季尤开艳
厅堂已换人时
第六回 临枕霞亲王尝初红,凭雪乳湘云封小
却说弘昼正在怡红院里会见诸女,听得门外传来告罪笑声。
宝钗听得抿嘴一笑,道:「必是云妹妹。」
果然,众人看时,门口一团火红,一个少女带着一个丫鬟进来正厅,进门便
跪下叩首。但见这少女头挽如意鸾凤呈祥髻,连鬓秀发垂下两颊,用两根细红绒
绳扎了一个俏丽两鬓发,头插着一支紫金孔雀衔玉步摇,上镶着四颗火红色的玛
瑙,耳垂上挂着垂泪珍珠耳环一对,左耳上发端处还有一朵新簪的娇艳春桃;身
穿一领红色雀翅绸缎丝质连襟衫,下衬着米黄色的单色软绸裤,系一条桃红色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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