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姐,此令上联是书成心花落,我的下联是局外世如棋!」
李子涵的声音响彻全场,再一次技惊四座。
「书成心花落,落花心成书,局外世如棋,棋如世外局,果然是好!」
那个慢半拍的少年,领悟这个颠倒联的其中三味,大声称赞。
他二叔在一旁恨不能堵住他的嘴,没眼色的东西。
明月看了眼这个憨头憨脑的少年,噗嗤一笑,眉眼弯弯,一双秀目里水暖风
轻,「这位小哥说的是,李世兄果然对得好!」
大红的锦榜上,三枚金牌光灿夺目,明月眯了下眼,真瞧不出来,这家伙这
么厉害。
连夺三令竟然脸不红气不喘,连汗都没有一滴。
李子涵那厢气闲神定地傲然一立又一笑,看着可真是让人,让人想要打掉他
的笑容呢!「地字十五令,上联是《良家女,嫁人做新娘,盼子女双好》。」
话音未落,蹴鞠先至。
那三枚金牌也让谢瑾五个觉得没脸,眼睛都涨红了,都是好勇斗狠的年纪,
哪个肯认输。
这一局务求拦住李子涵,怎的也要扳回一令。
王言文,王言章,谢瑾,古月言团团将李子涵围住,让韩天远去接那蹴鞠。
仙掌排云,拈花托叶,王家兄一同出手。
他俩的功夫是一个师傅教的,一个眼色,哥俩一起往李子涵上三路攻去。
李子涵一哂,往后一推,故意犯坏,架着王言文的胳膊往王言章那里一带一
绕,还是那最初的招式,分花拨柳借力打力,把哥俩牵扯到一起,顺手还把两人
的袖摆打了个结。
李子涵的功夫乃是数个前朝大内高手教出来的,虽然限于天资,只学了其中
三成。
但是即便是只有三成,欺负这几个常拳脚师傅教出来的世家子,还是绰
绰有余的。
说时迟那时快,这也不过眨眼的功夫,谢瑾横卧斜踢,一记鱼龙剪尾,往李
子涵的双腿剪去,这要是得了手,就把李子涵放倒了。
谢瑾此招乃是跟护院的高手学来的,发中,却没料双腿一又落了空。
李子涵纵身而起,又被古月言横里杀出,连环脚一记记的踢向半空中的李子
涵。
子涵在半空中无处施力,眼见就要被踢到,场外哗然。
场上的少年们动了意气,也不管蹴鞠规矩,务求拦下李子涵。
尽管嘘声连连,那招式却更加急促。
从王氏兄出手,到古月言踢向半空中的李子涵,光驰电掣,兔起鹘落。
李子涵于半空中静心屏气的拧身,瞅准古月言落脚位置,同样出脚,一十八
脚,脚脚踢在一处,借着古月言的脚力,往彩球悬挂处翻去。
竟像古月言给他助力一般,这般借力使力,看的叫好声此起彼伏。
此刻韩天远方到树下,屈膝踢去,蹴鞠向着第二排第十五枚彩球撞去。
金牌从彩球飞出,眼看李子涵犹有数丈距离,他怎么也来不及了。
韩天远不由舒了一口气,飞身去捞金牌。
围观的少年们跟着叹气,五打一,其实心里期待李子涵赢的到更多,眼见他
要失了这一令,都在鼓噪唏嘘。
韩天远手指已经触到金牌,孰料奇峰突起,那金牌竟生生停了下坠,半路转
了个弯,自己向李子涵飞去。
韩天远不敢置信的半空那道若有若无的透明丝线,心里一沉。
李子涵有个女师傅,江湖绰号」
云里燕」,天蚕丝乃是其独门绝技。
云里燕最宠爱子涵,她的成名绝技「袖里销魂」
被李子涵学了个十足十。
不过,恐怕云里燕当初教徒时,也没想过李子涵会把这手袖里销魂用在追
媳妇上。
李子涵在一片叫好声中,高举金牌,深深看向明月,朗声接令:「小生的下
联是,《尧生日,星耀破春晓,聚日月齐明》。」
女良为娘,女家为家,女子为好。
那日梅娘与明月说起她的亲事,既担心又期盼,语重心长,言说,女儿家出
嫁乃是归家,有了夫家有了子女,这个好字才算是真的好。
明月当时听了不以为然,却妙手偶得了这个上联,其实,对未来心底也暗暗
期盼的。
日尧为晓,日生为星,日月为明。
李子涵日日被先生提点着光复河山,抚治九州,自是将尧舜禹汤,历代贤王
时时记在心上。
又因为那日暗探们访出谢家小姐闺名,子涵哪一日不口头心头念上几回。
此刻不经意的一答,江山与美人,便把心中藏得最深的两个念头露了出来,
却不知道,到底是念江山多些,还是念美人多些。
这下联别人还不觉如何,明月心头一跳,竟暗含自己闺名,这人,是如何知
道的?他,还知道了什么?他知道便罢了,这当众暗喻,是什么意思?隔着无数
人海,明月看向李子涵,视线一碰,竟都轻轻一震。
明月忽的明了那人眼里的火热与情谊,不由得心乱如麻,又烦躁又喜欢。
想到别扭处,在薄纱下咬住唇,瞪了李子涵一眼。
李子涵借令传情,眉目示意,心里正忐忑呢,痴痴地看着伊人,孰料竟被瞪
了一眼,这一眼,把他半边身子都瞪麻了,心砰砰乱跳。
小妮子懂我心意?这是怪我鲁莽?还是对我有意?颠三倒四,胡思乱想,他
哪知道少女心事最费疑猜,明月隐隐察觉自己的心意,又怪他扰乱心绪,竟生出
刁难之意。
「李世兄身手真是了得!」
明月赞道。
她只赞身手,却不赞接令接的巧妙,此中玄机,一个人恐怕一零一个也
不知为什么。
可怜李子涵,杀进杀出,总算从李公子变成了李世兄。
「这最后一令乃是天字一号令,乃是一首词谜,《下珠帘焚香去卜卦,问苍
天侬的人儿落在谁家?恨玉郎全无一点真心话。欲罢不能罢,吾把口来压。论文
字交情不差,染成皂难讲一句清白话。分明一对好鸳鸯却被刀割下,抛得奴力尽
手又乏。细思量口与心俱是假。》。李世兄可不要掉以轻心,连中五魁才是好呢
!」
谢瑾几个接连失利,不由锐气尽失,第五局勉力支持,却各自为政。
李子涵挟威而来,势如破竹。
狭路相逢勇者必胜,气势一低一高,岂可同日而语,纵是不懂蹴鞠的幼儿,
也能猜出谁要赢了。
这番龙争虎斗引得桌那边的长辈们,也踱至一旁观看。
王谦伯看着两个傻儿子又被系成一对呆鹌鹑,不由叹了口气,冲着李文泽说
道,「子涵侄儿赢了,你这家伙一身骨头没哪比我出息,偏这儿子养得好,也不
知你怎么调教的!」
李文泽嘿嘿一下,心说道,怎么调教的,倾半国之力有人费心调教,再教不
出来,那明德老皇帝要气的从地底爬出来了!心里又叹了一口气,你也别羡慕,
我还窝心呢,那是我儿子么,那是祖宗!王谦伯又冲韩澄说话,「韩老,你外
甥女这迷,你听过没?」
韩澄也心里不痛苦,眼见今天李家小子拿了头彩,自己儿子生生当了绿叶,
也不知天远与明月这丫头的事,会不会没谱。
见王谦伯问话,没好气的说道,「王兄好歹也用用脑子,两个肩膀扛着大头
,不能光想着吃饭。」
王谦伯被他噎的一梗,脸红脖子粗,气的胡子都翘起来,我说什么了我,我
就问问你听没听过,怎么就跟踩了你尾巴似的。
腹诽半天,冷哼一声,「我的脑子就是不用也比你好使。」
说完低头思。
是了,这词,第一句「下」
去掉「卜」
就是「一」;第二句「天」
落下了「人」
就是「二」
字;第三句「玉」
「无一点」
是「三」;第四句繁体「罢」
去掉「能」
是「四」;第五句「吾」
去了口是「五」;第六句即从「文」
和「交」
析出「六」;第七句「皂」
去「白」
是「七」;第八句「分」
割了下部是「八」;第九句「抛」
得力尽,又去了手,乃是个「九」;第十句「思」
去了「口」
和「心」
是「十」。
这谜底,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王谦伯猜出谜底,挑衅的看了眼韩澄,此老虽上了年纪却一贯的有些孩子气
,盼着韩澄答话,好炫耀炫耀。
韩澄哪里理会他,往蹴鞠场中望去,此刻大局已定,李子涵一记漂亮的鹞子
翻身,又从韩天远手里夺了金牌。
饶是韩天远好脾气,也恼恨他起来。
「万军中卷白旗,天下归心少人提。秦王怒斩余元帅,詈竖子言去人欺。
吾阅青史常掩口,辛苦无干夜自讥。雷噼金龙横腰斩,分筋哪用钢刀袭。恩仇常
在人长空,千载终须一撇离。」
李子涵手持金牌,凌空连纵,一步一句诗,十步之后,落在明月跟前。
将金牌奉上,「得小姐吉言,子涵幸不辱命!」
在叫好声中,谢襄哈哈大笑,「李贤侄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古有曹子建七
步成诗,今有李子涵十步猜谜,文坛佳话啊,哈哈,贤侄,这可让我人奖你什
么好呢,来来来,我们都回去敬几个后生子几杯!」
说罢,亲自上前挽了李子涵的手,欲拉他回席。
李子涵却单膝跪地,「谢伯父盛情,伯父说到奖励,子涵确有所求!」
谢襄不意他有此举,吃了一惊,倒笑了,「子涵起来说话,不知贤侄所求为
何?」
「子涵想求谢府红莲一朵,早晚供奉,佐墨添香!」
这一声斩钉截铁,大有金石之声,因为紧张,少年的尾音还有点颤。
众人的视线均落在明月身上,风姿卓越的少女盈盈玉立,正如一只新荷。
雾寰云鬓,覆盖丽容的薄纱正被一朵红莲压住。
没有人说话,可所有人都隐约猜出,李子涵,所求红莲,怕是此红莲非彼红
莲。
谢襄为难的打个哈哈,看看自己的女儿。
明月心里喜悦,上前抱住谢襄的胳膊,小女儿姿态十足,娇憨充愣道:「李
世兄所求倒也不难,只是那池子里的红莲要清晨采来,才是好哩。待明朝我让人
送去府上好了!」
这正是,人算哪如天算,姻缘自有因缘。
是冤家早晚聚首,参离别盛宴飞英。
痴爹娘白费心肠,大舅公空生欢喜。
施手段花落谁家,风云起李氏门庭。
三四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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