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臣
战前,郑璞便对句扶有过嘱咐,声称若魏军攻打他的营寨,至少要一个半时辰后句扶方可督军出营袭魏军之后。
为了捕捉唯有的一丝胜算。
历经了那么多次战败,魏军仍胆敢出来野战,自然是倚仗着本部士卒精锐且众多。
故而,兵寡的汉军唯有豁出去一部兵力来磨损他们甫至的锐气、以持续久战的疲惫令他们士气萎靡,为养精蓄锐的句扶部创造一举攻破、驱溃兵席卷全军的机会。
但句扶觉得着一个半时辰很难熬。
汉军两营相距不过约莫五里,如雷的鼓声与厮杀声被仲春的朔风携来,往来如织的斥候不停的禀报着郑璞那边的战况,令他麾下的板楯蛮躁动不安、频频鼓噪着各自都伯或司马前来请战。
不管怎么说,以北伐以来,汉军就没有过友军被攻而自军安之若素的。
而且,在巴郡板楯蛮的心中,对郑璞的敬爱并不亚于主将句扶。
缘由乃是最早追随句扶的板楯蛮,将郑璞还是相府书左时给他们讲述的鬼神怪诞故事,传回乡里了,且他们家中小儿都颇喜欢《千字文》里的荒诞。给他们带来如此多欢乐的人物,且又是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的良将,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至少,朴质直率的賨人皆觉得出营鏖战,不可再耽搁了。
句扶对他们的请战很心累。
“逆魏兵盛,此时出必两败,待到可胜之时,我等再出战。”
“一个半时辰后方可出战,此乃将军嘱咐之言也!尔等不可鼓噪,乱了将军部署。”
“尔等何必心切?区区逆魏来攻,玄武军乃精锐且有敢死重步卒在侧,将军尚不能御乎!”
面对将士的请命,他是如此苦口婆心的。
申示将令、分析利弊以及好言劝解等,但都白费功夫。若不是军中将士都知道,他与郑璞乃是升堂拜母之谊,恐会质疑他是故意见死不救了都
尤其是他自己心中同样很焦灼,每每临阵常被委于前部的他,同样也很想当即便出营与逆魏鏖战。
但他是将率,所以不能。
他只能在军吏皆争之时故作肃穆、铁石心肠。
只不过,他的故作冷漠只维持了一个时辰。
当百余将士聚拢在他跟前,拔刃断发以示决死请战后,他便知道军心可用、无需再等半个时辰待魏军士卒更疲敝些也能破敌了。
“今出战,不破敌军不归!”
他聚众将士列阵,洞开了营门,身先士卒而往外走,且大声呼道,“诸君死力,令逆魏日后闻我等巴郡勇士之名皆战栗!”
“战!”
“战!”
众人皆激昂大呼,惟恐人后。
也不知道哪一位率先扯开了歌喉,将板楯蛮临阵必以歌舞凌人的勇锐迸发,带动了所有人的纵声高歌,连如雷的鼙鼓声都掩盖了。
自然亦令魏军警戒的斥候所发觉。
乃示警给五千留后拦截的士卒,让他们做好迎敌之余,还赶去禀报居中调度的毌丘俭。
毌丘俭得报,先瞥了一眼被胡遵领军杀得退入营寨内的汉军,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随后将亲卫部曲转来后阵。
他知道战事迎来分出胜负的时刻了。
只要他能挡住句扶部,不令彼等前来夹击胡遵部,扼守此地的疤璞部必然会因寡不敌众、力竭势穷而落败。但若是他无法挡挡住句扶部,那么,魏军将溃败在胜利的曙光里。
半个时辰罢。
此地彼疤璞部已然如强弩之末,只要将逆蜀句扶部遏制半个时辰,我军便可胜了。
毌丘俭带着局势的了然,待赶到后阵时,乃以部曲作为督战队,号令曰:“彼疤璞即将授首!我等仅需抵御逆蜀半个时辰,此战即胜!皆可分得天子万金之赏!得朝廷录功画田亩赐之!众将士,死力之!胆敢后退者,立斩!”
“死战!”
“死战!”
不出意外,五千魏军皆号呼如雷。
但在没有城池与营寨可依托的野外鏖战,他们凭着人数优势与对战功赏赐的冀望,就能挡住号称“巴郡神兵”的板楯蛮吗?
只求拖延时间的毌丘俭觉得可以。
但挟锐而来、尤其擅攻的句扶觉得断无可能。
“杀!”
当他领军载歌而至时,不需要作任何部署,只是简短一声号令,便持刀盾身先士卒冲了上去。而紧随他身后的板楯蛮,则是组作了三个小锥形阵,怒吼向前。
“杀!”
最先撞入魏军阵内正是句扶的亲卫部曲。
他们疾奔至魏军阵约莫十余时,便扣下了手中小军弩的悬刀,待弩失精准射倒前排魏军的士卒,令战线出现一丝缝隙时,便以盾牌掩护着身躯不顾对面的矛尖刀刃勐然撞入。
“嘣!”
盾牌相互撞击的沉闷声响起,许多勇勐的板楯蛮跌入了魏军阵内,亦很快饮恨在四面八方刺来的刀矛或刀刃之下。但他们的死去,却让魏军原本整齐森严的阵列出现了许多小缝隙,让无数袍泽得以揉身而入,将这些小缝隙撑开撑大,将之变成冲毁魏军阵型的决口。
“噗!”
已然冲入魏军阵内的句扶,横挥盾牌将迎面的长矛带偏,右手倒提着的环首刀化作一道匹练,瞬息间从地上弹起,将一个魏军士卒从下至上撩得肚破肠流。
过人的膂力,让刀身去势不衰,高高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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