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濮邑?”姜氏的封邑早就被鸠占鹊巢,濮邑还容得下她么?姜缱瞧着姒少康。方才他说濮地的税赋会恢复,她的心砰砰跳,果真如此么?这么说来,此行她虽然是飞蛾扑火,竟还起了些许作用。
“濮姜谐阙,令人感佩。姜氏是名门望族,也是濮人旧主,余思虑着,将你赐给姬氏为子妇,既可安抚濮人,也可令你重返家乡,你可愿意?”
只一瞬,姜缱明白过来。姬氏犯下大罪,姒少康不得不惩治了姬氏,维护夏后氏的威严。可如此便扫了姬氏的颜面,令姬氏和夏后氏关系紧张起来。作为替濮人求情之人,为免令天下人寒心,他不会直接处置自己,于是他想要将自己名正言顺的送给姬氏。姬氏一定深恨自己,这样的赏赐,他们会欢迎。自己身为姜氏宗姬、濮地旧主,此时回归濮国,对流民亦能起到些许安抚的作用。等过个三两年,自己死于“疾病”,夏后氏和姬氏,仍是密不可分的君臣。好周密的思虑,姜缱第一次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在姒少康面前,只是个无知又无力的小儿。
许是圉中太冷了,姜缱有些微微发抖。不过还有一件事,她不明白。
“濮姜于夏后,可比蚍蜉之于巨树,生死命运皆在夏后掌握之中,夏后为何还要来问我意愿?难道濮姜不愿意,就可以不去了么?”
姒少康沉默了片刻。“一国之安定,远胜于一人荣辱。濮姜确实不能不去。只不过……二十年前,余与你父亲姜吉曾有过一面之缘,今日见了你,生出些感概。你只一个人就敢来纶邑见我,这性格倒是胆大妄为得很,像极了你父亲。”
这话在姜缱听来格外刺心。怒容一闪而过,她不能容许任何人,尤其是夏人诋毁她的父亲。
将脑后的簪子无声拔下,姜缱打量着与姒少康的距离。不过数尺,可以一击即中。她的手微微发颤,连身体也僵硬起来。
“濮姜本性纯善……”没来由的,她耳边响起季予的声音。
这个人是予的父亲。姜缱不由鼻子一酸,命运在捉弄她,将她放入这样复杂的关系中让她选择。一直以来她不敢接受予,就是怕遇到今日的情形。不过,此时她只犹豫了片刻,就放下了发簪。她接受了予,不是么?她既选择了爱,就该放下恨。她心中想着予,不再觉得难过。
姜缱抬起头,傲然道:“我的父亲和兄长,都是极勇敢率直之人,我濮人世代如此。若他们生出半分胆怯,懂得一丝迂回,也不会双双战死在战场上。夏后觉得我等胆大妄为,我倒是特别不屑那些贪生怕死,战战兢兢之人。”
姜缱随意靠墙坐下。她想了想,冷冷看着姒少康道:“夏后就不怕我杀了姬显的儿子,断了夏后氏和姬氏的世代情义?”
“你……”少康似是没料到她会如此说。他沉默了片刻,好像在思索她话里有几分真。
“濮姜,你可知道,余不仅免去了濮地税赋,今日还命人将大宰召回京畿。那个高阳承,你可识得?他在巫咸边境集结了数千濮人,其心可诛!大宰的本意是要将他除去,余却思虑着流民无处可容身,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只要他老实本分,余可以不与他为难。余已对濮人格外开恩,如此,送你去姬氏那里,你还觉得去不得么?”
姜缱愣住了。正如姐姐所说,那雍伯靡果真是冲着承去的。她的心又缩紧了。
姒少康凌厉的眼光笼罩着她,姜缱将思绪收回,朗声答道:“夏后善待濮人,濮姜感激不尽,便是要我死,也绝无怨言。可是,上位者对百姓施以仁政,不是应该的么?想杀我便痛快些,若弄些阴谋诡计,将我送到姬氏那里受辱,我一定不会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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