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窗户,小圉中是压抑的黑暗。仅有一丝光亮从门缝中透过,像是乌云上的金边,照到简陋的床铺上。姜缱试着去推了推那门,纹丝不动。
背上的伤口差不多好了,有点痒痒的。在囹圄中,姜缱心里只剩下思念。姐姐,萝儿,阿媪,还有……予。真的要把命填在这里了,她不知道是否值得,事实果真如高阳承所说,姬氏是有夏后氏庇护的,是自己太天真。不过既然做了,也无从后悔,至少她现在看到了那些人的嘴脸,至少她现在知道,夏人中还有予。认识他,和他相爱,仿佛是命运的残酷和仁慈同时显现。想着他,她觉得有些甜又有些苦,心中却满满的。
不知过了多久,门缝中的那一丝光亮也没有了。姜缱在一团漆黑中坐着,突然之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门外站着几个人,有人捧着烛火。
姜缱坐得腿麻了,她缓缓站起身,见来人竟是姒少康。
屋里搁了烛火,气氛柔和多了。少康屏退了寺人,独自一人进入室中。
他问道:“濮姜,你可后悔来夏?”
这是自己能预料到的结果。姜缱摇了摇头。
“若余要将你处死呢?你可有恨?”
“自然有恨。”她想起季予的话,“好生恶死,人之常情。何况,无人能改变自己的宗族出生,濮姜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少康咀嚼着她的话,半晌,竟露出一丝笑意,“你的意思是,余若杀了你,便是滥杀了。”
姜缱也露出一丝笑意。小圉不知哪来的风,令烛火摇曳起来,她的脸上铺着动人心魄的光影。
“甚善焉。”少康叹道,“濮姜不惧一人生死,勇气可嘉……”他说了一半,想想却咽下了话头,“如今,予长大了,余一人很是欣慰……濮姜,你可知道,予要娶你为王子妇,已经求了他母亲。余本十分恼怒,今日观你的品性德才,倒是能明白他几分了。”
姜缱有些意外。姒少康的话很突兀,方才还论着要杀了她,片刻又变成对她的赞许。她一时不懂他真正的意思,只是看着他表情柔和起来,像是一个慈父。
“予尚年少,有些事未能想得透彻。”他继续缓缓说道,“他是大夏的王子,若娶了你,势必孤立无援,前途艰险。余作为他的父亲,必定要为他着想,为他谋划。”
这句就直白多了。姜缱没有了一丝侥幸。她心道,以王子予的才能和品格,就算没有姻亲相助,必定会有臣子和宗室追随,可是她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她不想替自己说话。
少康又说道:“不过,余倒也不屑做那滥杀之人。你虽犯下罪行,却是心系濮人。既然如此……余可以成全你。余已申饬濮伯,命他将濮地的税赋恢复到从前。余以为,濮姜既身为姜氏宗姬,应回到濮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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