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太平公主忽然推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来,转过头去擦了眼泪。过得片刻,她的脸上已恢复了威压,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说得对,与其猜测别人会不会发难,不如自己把握先机!”
薛崇训大喜,母亲可不是那种朝令夕改的人,她一旦认定的东西,心思是很坚决稳定的,这样的素质是长期干预朝政历练出来的,绝非浪得虚名!相比把希望寄托于皇帝李旦身上,薛崇训觉得自己的母亲太平公主靠谱多了。
他仿佛看到了曙光,起码已经有了一丝希望。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激动,他又蹙眉正色道:“现在下定决心,也不一定能有先机,咱们要动手比较麻烦。不过还好,至少母亲已经醒悟过来……李三郎登上帝位还有几天时间,咱们一定要快,如果能赶在他正式登基之前准备好,不给他任何机会,那样最好不过。”
太平公主道:“恐怕时间不够,首先要联络重要的人谋划,然后各人准备也需要时间。”
这时候车队已经进了公主府,到了前殿面前才停下来,太平公主便说道:“呆会再说。”说罢便起身下车,薛崇训忙讨好地扶着她。
从马车面前一直到宫殿的门槛处,铺着一条长绸缎,太平公主拖着长裙从绸缎上走,身上是一尘不染,贵气到了极点。
一个拿着拂尘的宦官躬身小跑着过来,说道:“禀殿下,窦相公、萧相公、崔相公(崔湜)等七位大臣已在前厅等候,急着要见殿下呢。”
太平公主冷冷地说道:“带他们到祈福殿来。”
官忙无比恭敬地应了一声。
薛崇训仍然扶着太平公主,她便轻声说道:“他们定然是要说太子登基的事,你和我一起去祈福殿。”
相比穿着鲜艳绫罗绸缎戴着珠玉宝石的光鲜公主,一起的儿子薛崇训的样子十分老土,他没穿官服,身上一件平常穿的布衣服,长得还黑,犹如一个平头百姓一般,由于骑着马到处跑,靴子上也满是尘土,所以他没有在铺地上的丝绸上面走,站在外面的。
祈福殿筑在一处高台之上,一上台阶便是一个敞殿,靠左阙的一面没有墙,只有一些大柱子撑着,使得这间宫殿就像一个巨大的阳台一样,站在左阙后面的殿中,可以纵情观赏美丽的公主府风景。
太平公主便来到了这里,宽阔的视野能让人心胸更加开阔。
过得一会,一众朝臣进来了,走到太平公主后面,纷纷抱拳执礼。太平公主却依然背对着他们,也不回应,虽然这样有点无礼,但她的身份地位如此,他们也习惯了,并不计较。
这时一个大臣说道:“今天在麟德殿的事,殿下定已知晓,不过今上并没有打算完全放权,议事时提到三品以上官员的任免、军国大事仍由今上决策。”
太平转过身来,冷冷说道:“不担心三郎直接除掉你们?”
众人愕然,这么多朝廷重臣,手里掌握的都是国柄,要全部杀掉?那手笔也太大了!
但薛崇训却露出欣慰的表情来,心道:母亲总算醒悟了,人心不在咱们这边,就算他李三郎使用血腥手段,也可以叫住“除恶”,统治基础不一定就会动摇!外祖母武则天当初杀了那么多人,也不见倒台。
或许历史上太平公主后来也意识到了肯定会有武力冲突,可惜太晚了,才会败得毫无反抗余地吧?这回提前下定决心,是不是就有机会?薛崇训也不敢断定,只有等到结果才清楚,在大势面前,作为凡人他感到很有压力。
这时太平公主冷冷道:“我与李三郎已有积怨,他称帝以后,我与他必然无法共存,迟早要分出高矮……要不这样,你们都辞官回乡,放权免灾保得平安;而我毕竟是他的姑姑,只要不再涉足权力,他也没有必要再对付我。就像李大郎(李成器)当初如果自持长子身份非得和三郎争皇位,他们兄弟俩必定反目成仇,重演玄武门之事,但李大郎谦逊退让,他们兄弟不就相安无事感情融洽了?”
她很有诚意地继续说道:“我们也可以这样做,三郎名正言顺的,我们何苦要和他争个你死我活?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她说这样的话是真心还是反话……辞官?好不容易做到宰相,位极人臣,这样就放弃先不说甘心不甘心,以后李三郎坐稳了会不会慢慢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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