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嬉倚在窗前,单手托腮。窗外绵绵细雨已下了整日,雨滴打在窗下的芙蓉花上,花瓣簌簌坠落,密密铺了满地。
她已到了这东离国快十日,确认自己术法全失,一应皆与普通凡人并无异样,俨然就是一个真正的凡人。也不知是否是这将军府家的小姐一贯娇生惯养,以至于身体孱弱,不过是落水后得了风寒,竟折腾了她七八日都不见好。自然,也被“爹”明令禁止外出,美名其曰静养调息!
郁苓儿比她先适应这里两日,再加上这几日来有意无意从阿绿口中探知,也算是对东离国大大小小有了一番认识。
东离国虽只是小国,但幸在近几十年来各国之间尚算相安无事,倒也没有出现征战之事。百姓过得安稳,国家自也日渐繁盛。
朝中大大小小官员无数,文官则以丞相宁锡为尊。话说这宁锡有一妹妹,生得美艳动人,正是当今圣上后宫中最受宠爱的宁贵妃。宁贵妃膝下有一子,正是圣上为数不多的皇子之一,深受皇帝青睐,自也奠定了宁家在朝中的势力。
而武官则以顾琛大将军为首,然而这位大将军征战沙场无数,却不善朝中那一套,也是难得的清流一脉。虽说如此,但顾琛历经两朝,为东离国数十次浴血奋战、舍生忘死,即使从不拉帮结派,在朝中的地位也是无可撼动,就连皇帝也要多加厚待三分。
顾琛在不惑之年才生得一女儿,只可惜顾夫人命薄,孩子尚未足岁便已染病去世。顾琛与夫人情比金坚,夫人去世后,便独自一人将女儿拉扯大,十几年来再未续弦。
此事在东离国传来也是一美谈,纷纷赞扬顾琛大将军精忠报国之余更是难得的痴情第一人,故而深受百姓爱戴。
顾琛之女少嬉已过十五,刚过及笄之年便有不少冰人登门说媒,几乎户限为穿。而其中更是不乏王孙公子,亦或朱门绣户。
此番“少嬉”意外落水,正是因为打听到有人再次上门说亲,而一向对此恬不为意的父亲竟然一改常态亲自相迎。未免一生幸福所托非人,这才行此无奈之举。却不想,刚坐船行至金川河中便出了事。
后来少嬉也曾对阿绿旁敲侧听过,这才知晓,原来当日上门说亲之人乃是丞相宁锡。而结亲对象,正是其外甥,宁贵妃之子,当今圣上的二子之一,寒顷二殿下。
少嬉对凡人的规矩向来不大懂,但是从阿绿口中听来,即使身为将军之女,受尽宠爱,但倘使皇帝下旨赐婚,即便不愿,也必定要违心下嫁。对此,少嬉已经闷闷不乐许久。
细雨已接连下了一日,外头风雨交加,屋里的人儿更是愁云满布,叹息之声一次赛过一次。
郁苓儿悠哉地将房中的字画一一品鉴过,见上午就倚在窗边闷闷不乐的少嬉,下午依旧如此,倒是一笑:“小事一桩也值得你如此在意。”
“对以前的我们是小事一桩,实在抵不过,略略施法也就能够轻易脱身,凡夫俗子又能耐我何?可如今不同了,我术法全失,你又压根儿施不了法,真等到皇帝下旨赐婚那天,我是逃婚呢,逃婚呢,还是逃婚呢?”
少嬉将身子探出窗外,伸直了手去够外头的芙蓉花枝。花枝一颤,上头凝结的水珠登时洒洒落了满手,湿漉漉的花瓣粘在白皙玉臂上,透着丝丝凉意穿过肌肤。
少嬉冷不防打了个哆嗦,赶紧抽回手,用绣帕将皓腕拭干。她回头,见郁苓儿仍旧拿着幅画在认真品评,姿态闲适,全无紧张担忧之感,与自己恍然身处两个世界。
“你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担心,不焦急呢?”少嬉半支着头。
郁苓儿头也不抬:“赐婚也是给你赐婚,左右也轮不着我上花轿。况且,除了你,还有何人能够看得见我。”
少嬉登时气得七窍生烟,顺手抓起案桌上的石砚就要丢过去,忽听门外传来阿绿的声音:“小姐,衣服做好了,您可要……咦,这幅《杨柳孔雀图》怎么掉地上了?”说着,便将手中衣物放下,小心将散落在地上的画卷拾了起来。
少嬉默默放下石砚,余光一瞥阿绿身旁的女子。后者摊开手,微微一笑,极其无辜。
少嬉实不想替她遮掩,但又不得不如此,恐遭自己成为旁人口中的疯魔之人,只好说:“风太大,吹的。”
“啊?”阿绿将信将疑,用衣袖内侧将画上不慎沾染上的些许细灰揩尽。
“又做新衣裳了?”少嬉走来,自在于黄花梨木桌前坐定,目光散散一瞥。
阿绿似才后知后觉想起正事来,将《杨柳孔雀图》挂回东面墙壁上,这才将送来的衣物捧到少嬉面前:“明日就是十五,婢子照往常规格,已将香烛、素斋以及车马都已备下。这是明日小姐穿的衣裳,小姐看看,可还适合。”
“等等,明日我们要去哪儿啊?”少嬉一头雾水。
“小姐忘了?”阿绿一张脸蛋霎时变换了颜色,她凝着少嬉许久,见后者果真一脸迷惑样,便知小姐并非是在同自己开玩笑,而是真的忘了,“小姐定是落水后尚未好全,竟然不记得明日是什么日子了。”
少嬉搔搔头,有些尴尬:“这个这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生了一场病后,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一想起来吧,我就头痛。哎唷,头又开始痛了。”
“那婢子去请大夫。”
“哎哎哎,你回来。”少嬉忙唤住她,“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想不起来了。你别太小题大做,直接跟我说明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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