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忆张中行先生(1)
忆张中行先生
曹君亚瑟打来电话,第一句话就是:“你要节哀!”果然他通报的,是一个我不愿意听到的坏消息:张中行先生过世了!虽然张先生以九十有七的高龄辞世,我心里还是有所准备,但得知这样一位有高名的老人真的走了,我还是唏嘘不已。
由于跟张老接触较多,沉痛之余,就想写点什么。怀念之文,我们读过不少,我不想把这位我敬仰的大学者写得过于悲苦,于是不避浅薄,把自己熟知的张老逸闻采撷数章。依京剧惯例,重头人物出面,必有马童先上场,翻几个跟头,舞两下枪棒,然后翘指说:“我家老爷……”写到张中行先生这位读书界、文史界的重头人物,我也不妨效马童之职,先向读者作一介绍。
张中行先生原名睿,后因字罕用,遂改今名。他1909年生于河北香河县一农家。由于学业方面兴趣广泛,因而被人推为杂家。他早期的著述,多偏于语文方面,出版有《文言文选读》、《文言津逮》、《文言和白话》、《作文杂谈》等,但真正显示出张老学识和襟怀的,则是他80岁以后出版的《负暄琐话》、《负暄续话》、《负暄三话》、《禅外说禅》、《诗词读写丛话》、《顺生论》等著作。这些著作的出版,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书店自不必说,几乎全可在地摊上买到!尤其在北京,一些书摊主只要听说张中行新作出版,马上进货,一来他们把能够出售张中行著作当作提高书摊档次的手段,二来这类书也确实好销。一个个体书店的门前,甚至有一个招牌,上写“本店经销张中行先生所有著作”之类的宣传。进得店来,还真不假,差不多最新的张中行著作,他这里都有。不消说,这位老板也是“张迷”。一般人如此,名家们亦不例外,王蒙、刘心武、林斤澜等人,也对张中行表示极大的敬重。
张中行的著作何以有如此大的魅力?这要看他的书。以我的孤陋寡闻,怎能窥得其堂奥?不能,也不敢去评价行翁,偷懒,抄《负暄三话》上的介绍:“用意是记可传之人、可感之事和可念之情。作者说是当做诗和史写的,因而笔下总是轻松中含有严肃,幽默中含有泪水。出版以后,国内外报刊发表多篇评论文章,以为作者有卓识和深情,以冲淡自然之笔写今世之《世说新语》。”读书界公认,行翁以悲天悯人之怀,惜古怜今之趣,谈古论今,其书格之奇,文笔之高,为近年所罕见,因而形成一股“张中行现象”,读书人以有没有读过张中行著作划分读书档次,以有没有张中行法书、手泽为炫耀资本。
写作如此,生活中的张中行先生,也有一颗悲天悯人济世心。仍是用举轻若重之法,举两件行翁的逸闻。先举听说的,行翁所在的出版社,有一位同事丢了1000元钱,很沮丧,众人好心来劝,效果不佳,丢钱人心情还是不好。行翁闻知,拿出500元去,说:“只当是你丢500元,我丢500元,一个人的不快让两个人分担,不是可以减轻一点吗?”还有眼见的。前几年我与出版社李女士去北京组稿,顺便将行翁的稿酬3000多元送去。在行翁的办公室,行翁微笑着递过一笺空白信纸,嘱我写封信,信中要写上这笔稿酬有1000元是徐秀姗女士的。原来,由我挂名“主编”,李女士做责任编辑的行翁著作《观照集》,由徐秀姗女士帮行翁剪贴、排序、复印,还写了后记,行翁说,按说该把稿酬分她一半才对,但出版社无证明,明给,这个数目恐徐不受,所以请你这位主编写封信,言明这1000元是徐秀姗的稿酬,白纸黑字,不怕她不信!我遵命,就伏在行翁桌上把信写好,交行翁看,行翁甚为满意。
后来行翁来河南作郑汴洛之游,我与李女士有幸伴以左右,问及假信一事,行翁得意:“徐秀姗果然中计,我把你的信拿给她,她起初还不相信,我说:人家主编的信你也怀疑吗?她终于还是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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