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风中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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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六年的眼泪
    一九七六年的眼泪

    天塌地陷,到这一年,上帝似乎想终结历史了。

    老天爷拉了一道灰幔,把绝望、无助甩给了中国人。

    十三岁,萌动着的少年,在天穹下猜测自己的命运。

    站在渭北台塬,我能看见秦岭自东南一直绵延到西南,这条青灰色的锯齿线让我有强烈的压抑感。北边不远处有一条横穿台地的大沟,犹如村里天梭媳妇那张合不拢的嘴巴,让人紧张和不安。往西北也有山,属于屏护关中的乔山山脉,据说那儿是西周封神之所在。我那时还看不见。

    在这片空间里,幼年跟随母亲去过东边的西安,在一个筒子楼里张望过故都郊外的风景;往西到过眉县常兴火车站的扶眉战役烈士陵园。小学五年级的我,来到先烈们的墓碑前。十五岁,十八岁,二十一岁,那些年轻的数字烫了我一下,解说员说,没有他们的牺牲我们就过不上今天的幸福生活。蹲在铁锨大小的墓碑前,我不敢随意呼吸,生怕惊醒了黄土下的他们。

    南到过渭河北岸,能看见南山上密密的树。盛夏,河水浑浊而肆意,上游冲下来的木板、树干,游行般掠过。我们把装满砂子石头的架子车,拉回十五里外的学校。北边我到过后河,和小伙伴们拔野葱挖草药,脚丫子浸泡在清凉的河水里,那是夏天的滋味。更远的地方只从母亲嘴里听说,父亲去哪儿盖房,哪个地方就长在我们家里。

    陇海线上往来的火车已经少得不能再少,村里在宝鸡上班的说,工厂没什么活干,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学校里,书早就不读了。我头一次把包得干干净净的书的封面撕了,羞怯的数学老师讲课时,教室里乱成一片,几个顽皮的在后面说笑逗弄,不时爆出轰响。老师的脸气得通红,但他不敢发作。黑板上那个一元一次方程式里的“x”,谁也不屑于去搭理他。“x”就“x”吧,反正毕业了也是当农民修理地球,我们这些农民后代的身份是世袭的。

    周恩来死了,老师嘀咕,被打成右派的姑爷悲伤,但我不知道那有什么关系。朱德死了,我只奇怪井冈山时期为何不叫“毛朱红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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