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难(1)
凌晨五点,我正在读柏格曼。《莫尼卡》是那么充满性质的少女,为一部廉价好莱坞电影虚伪的感情而哭泣。她是个机会主义者,她不犹豫,也不懊悔地更换了一个新情人。瑞典的盛夏在伯格曼眼中宛如天堂。电影结束,叛逆到最后,莫尼卡盯着摄影机的凝视——后来戈达尔和特吕弗沿用了这种凝视。那个少女,带着自己全部的生命经历站在摄影机前,毫不畏惧。她自以为自己在叛逆,她在夏天里获利。创伤、智慧和其他的麻烦——都很快会降临。
凌晨五点零五分,我的麻烦降临。一声闷响,重物坠地,短促的尖叫——或者没有。因为一声更加尖利的惨叫遮盖了所有声音。我们全都冲出房间。墙壁的另外一侧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发生了,不知为何,我们都知晓。
我心里也非常明白:有人死去了。就这么简单。
对生命,我有大热情,也有大冷漠。随时可死,因此镇静。
兔子女生害怕地蜷缩在我的床上,一直发抖。她逃离了自己的房间,长时间抓住我的手。电影仍旧在放着,莫尼卡炫耀着自己的肩头和美好的乳。兔女生眼睛红红地跟我描述:前几个晚上听到的争吵,一声女子的尖叫,应该是被推下,她就睡在那面墙下,她清楚地感知一个女体从她头顶堕下。
她和我是同行。编剧的职业病。我问:“你以为是希区柯克的《眩晕》?”
我们并排躺在床上,在黎明的混沌中等待着什么。110或者120,救护车。随之而来的,崩溃哭泣。总要有人对一个生命的死亡表示哀悼。哭声,在敞亮的空间里传来,真切异常。起初我觉得不是人在哭,那声音不类人声。不是“呜呜”或者“啊啊”的哭声,而是像狗一样的嚎。没有感情,也听不到丰沛的水分,而是裸的叫。是在发泄受到的惊吓,还来不及悲痛吧。
我披上披肩,穿上鞋子下楼去。兔女生无比惊惶,但依旧跟随着我。命案现场已经被掩藏。没有血迹,也没有尸体。兔女生对地上的一只袜子尖叫起来。我冷静地说,那只袜子无论如何神奇,也飞不了这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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