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自己撞上汽车而死的女人,一眼望过去就知道是阿艳;那个叫冯艳华的女人,恩慈的妈妈。因为,她还穿着昨天那一件衣服。
汽车并没有撞得她血肉模糊,她的脸看来完整
——临死的那一刹那,她似乎并不害怕,只有平静。
是的,她看来平静。
不但死去的阿艳看来平静,认尸的恩慈也平静,平静得出乎人意料之外。
认尸之后,她居然坚持回中心工作三小时。
隽之知道天恩会陪伴她,于是辞别了他们,独自回家,他完全没有心情再回公司。
事情怎么演变成这样子呢?
突然出现了恩慈的母亲,才不过一天她又去世,简直比电影更戏剧化。
这里从哪儿开始呢?那个电话
——是——那个陌生男人的电话。
谁会是、可能是那陌生男人?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打电话来?那男人必定是今天才知道恩慈母女的事,肯定的。现在才打来——当然不是为那五千元。
那五千元根本全给了阿艳
——恩慈的母亲。
那男人是要恩慈难堪
——是这样的吧?这事不先告诉恩慈,反而向隽之要钱
——
那男人想在隽之面前破坏恩慈的印象,但
——谁要破坏?谁?
这么一想,隽之竟是呆了。
谁要破坏恩慈!晓芙?周宁?啊!周宁;她总是表现出和恩慈有天大的仇恨似的;那——会不会真是她?
隽之觉得心寒,觉得害怕。是周宁吗?若真如此,那未免太
——太过分残忍了。
突然间,他想到晓芙,晓芙还跟周宁这样的女人住在一起,这岂不是太可怕了?
忍不住立刻打电话去晓芙公司。
“隽之?”她非常意外:
“怎么找到公司来?”
“你等我,别离开公司,我立刻来接你。”隽之说:
“任何人约你都不可离开。”
“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她吓了一跳。
“总之等我。”他透一口气,是太紧张了吧:
“除我之外不能跟任何人走。”
“并没有任何人约我。”晓芙笑:
“我等你就是。”
隽之赶到中环接到了晓芙,这才透一口气;心中又忽然觉得好笑,汉理由这么紧张、害怕的。是不是?
“下午你没上班,去哪儿了?”晓芙急问。
“恩慈那儿,她——有一点急事。”他望着她。他是关心她的,是不是?一想到害怕立刻就想到她的安危——没什么安不安危的,他太夸张了吧!
“为什么想到接我?”
“搬回我那儿住。”他是用命令的口气:
“今夜就开始,我不能再让你胡闹下去了。”
“我不明白。胡闹?”
“我现在不能讲,因为我不肯定,”隽之认真的:
“你相信我,证实之后我一定告诉你。”
“什么事呢?”她好奇的。
汽车直驶回他家。他心中庆幸,好在他早一步找到晓芙,否则不知周宁还要玩什么花样——他几乎肯定她了。事情实在太巧合,对不对?
隽之皱着眉摇头。
他有个感觉,他这么先把晓芙接走,周宁
——必不肯就此罢休,一定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做得这么神秘,”她笑:
“告诉你——件事,我拿了一星期假,预备回英国看看,你去不去?”
“我不一定有空,”他不肯定:
“但——很好,很好,你回去玩玩很好,什么时候走?”
“还没决定,先和你商量嘛。”
“明天走。”他想也不想:
“明天最早的班机走,我送你。”
“怎么行呢?什么都没预备。”她叫。
“那么后天,最好这一两天走。”他说:
“留在香港——我怕有什么事发生。”
“有职业杀手追杀?”她奖。
“不是开玩笑的,”他说时突然间把汽车转了方向:
“先到你住那儿拿护照和衣服。”
“隽之,到底怎么回事?你令我胡涂了。”她叫。
“晚上我告诉你。”他令自己轻松些:
“当然不是职业杀手。只是——我不想你被拖进漩涡。”
“什么漩涡?”
“晚上谈。”他把汽车开得飞快。现在还没下班,路上车辆还不算太多。
匆匆陪着晓芙拿了护照,还几乎搬走了所有衣物。
“又不是搬家,一星期之后我还要回来住的。”她说。
他不言语,只专注的开着车。
“周宁回家一定吓一跳,以为我挟带私逃了。”她笑。
“周宁——今天找过你吗?”
“有。我们还约好——啊!我们约好一起买菜回家的,全被你弄乱忘记了。她一定怪我。”
“由得她去吧!”他冷淡的:
“而且——她未必有心情跟你去买菜!”
“你说什么?”她不明白。
车在他家的大厦楼下泊好,他挽着她的行李,伴着她一起上楼。他心里一直在想,他当机立断的接晓芙来此是他最聪明的做法。
才出电梯,他就看见周宁
——老天!竟是周宁。她站在他家门外,分明是在等他。
他的意外和吃惊加起来变成害怕,周宁比他想像中更厉害些。
“周宁?你怎么在这儿?”晓英招呼。
“我等你们。”周宁看一眼隽之手上的行李,冷冷的笑。
“知道我会来?”晓芙笑:
“明天我回美国一星期,刚才临时决定的。”
两个女孩在讲话时,隽之已打开大门。
“我能进来吗?”周宁故意问。
“你已经等了那么久。”隽之说。
晓芙看看他们俩,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坐。我去弄茶,你们先聊。”她走进厨房。
隽之坐下来,望着周宁半晌。
“你——自然不是来道歉的。”他说。
“我没有想过这两个字。”周宁没有表情:
“只是——我没想到结果会这样。”
“无论如何——是一个生命的结束。”隽之努力压抑着心中激动。
“她罪有应得。”周宁脸色阴沉。
“做妓女并不是死罪,什么叫罪有应得?”他忍不住。
“她——”周宁脸上一阵奇异的颜色拣过,她咬咬牙,忍住要说的话。
“何况,人家与你无冤无仇,没有理由令你如此
——心狠手辣。”他盯着她。
周宁突然间笑起来,笑得好怪异。
“那原因——自然不是因为你,”她仰着头笑,眼中却含着泪水:“像你这样的男人,香港也不难找;好在——你也没有上当。”
“汤恩慈得罪过你?”他沉声问。
“我只想给她点教训,”她好像有点不大正常:
“没有想到会搞出人命,真话。”
“你当自己是谁?有什么资格教训人?”隽之忍无可忍。
晓芙拿着茶杯,在门边听得呆了。发生了什么事?
“谁叫她是冯艳华的女儿?”周宁说。
“什么?这——有什么关系?”隽之大奇。
“你以为我吃饱了饭没事做?找人查汤恩慈?查冯艳华?我真暗恋你成狂?”周宁怪异的笑:“我拢络唐晓芙也为你?错了,若你那么好,那么值得,我老早在咖啡里下了迷药,霸占你算数。”
“那——为什么?”隽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事情从撞车开始,你认识了汤恩慈后,并且对她一往情深。”周宁眼中充满了恨意:“而汤恩慈——我永远记得这名字,她就是冯艳华的女儿。”
“为——什么?”他问。
“冯艳华——”周宁眼中又是一阵奇异的光芒:
“就是当年令我们失去父亲,令我们兄妹几乎捱冻受饿的女人,我永远记得!”
天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或者只能说香港太小了?
“汤恩慈也因为你父亲而失去母爱。”隽之说。
“我不管。当我发现汤恩慈就是你的对象——我要破坏,我不要她安乐。”周宁扬一扬头:“我怕力量不够,我拉拢晓芙;而你——把我看成恶魔,匆匆把晓芙带走。我为什么会对付晓芙呢?她又没有错,我的目标只是汤恩慈。”
“你——如愿已偿。只是
——你错了。我和恩慈之间根本没事,你不知道有个蒋天恩?”隽之叹了一口气。
周宁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怔怔的望住他。
“我来——是让你惩罚的,”她说:“并不为汤恩慈,她们母女活该。我来,是因为抱歉我自己搅乱了你的生活。”
“我不会惩罚任何人,”隽之摇摇头:
“只是你太过分了。汤恩慈无罪!”
“那是因为你对她有感情—”
“不。我不想再谈这件事。原本与我无关的人和事,突然跑进我生活圈子,我已经累了;什么都不想理、不想听。请你回去吧!”隽之说。
“你一点也不想知道我是为何这样做的?”周宁问:
“还有那个打电话的陌生男人?”
“我不想知道,因为我肯定与我无关。”隽之摇摇头:
“这些日子做了太多莫名其妙的事,现在我只想忘掉,让脑子休息。”
周宁凝望他半晌:
“那么,你可相信我说的话?”
“相不相信都不再重要。”他摇头:
“相信——你以后也不愿再见到我,是不是?”
周宁呆怔一下,显然,她还没有想到这一点。他的意思是要她辞职?
“我没有说,但你如这样要求,我照办。”她说,有点像在讲气话。
“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任何事,周宁。”他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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