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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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子 三(2/2)

    ——那强光一闪,的确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

    感受?她摇摇头,下意识地笑起来。

    “笑什么?恩?”原来庞逸一直在注视她。

    “哦,什么也没有。”她替自己掩饰了,

    “我想来到此地,忙得简直象做梦。今天是第一次有机会这么悠闲地坐下来聊聊天。”

    “朋友太多也是麻烦事。”他说,

    “刚才那一阵你的神情特别柔和,特别美丽,我以为你想到什么好故事,好情节可以放进电影里。”

    “我现在只想拍古装片,但我这个人太现代了,想不出有什么美丽的情节。”她摇接头,“我演古装,得经过各位艺术大师好好包装一下才行。”

    “包装!”他摇摇头,“现在是个流行包装的年代,外表好看就能吸引人。内涵反而不注重了!”

    “只有你还有艺术良心!”她故意说,很浓的开玩笑意味,

    “我们来拍部表里如一的戏。”

    “我已经想好,就是潘烈和你的那一部。”

    “我和潘烈不怎么相衬,他太年轻!”她说,

    “我看起来会象他姊姊。”

    “错了,别让他的年龄令你产生错觉,”他认真地说,

    “他的眼神和脸上的线条非常成熟,不只成熟,还动人!”

    她的心跳了一下,动人?是那强光一闪吗?

    “说得他那么好,下次真要好好地打量他一下才行。”她不经意地说。

    “那么说定了,我们替他开庆功宴。”他说。

    “你认为他一定拿金牌?”她反问。

    “前天的单杠已是最高分,还有自由体操、跳马什么的,他的分数都领先,我看好他!”

    “苏联那个选手也很好,分数和他相差甚微。”她说。

    “不,潘烈好,潘烈的表现有生命,有火花!”他说。

    火花?她心中又跳了一下,就是那强光一闪吗?

    她真的记住了那强光一闪,那是绝对令人难忘的,即使过了一生一世。

    “或者你有道理。”她扔开杂志,

    “今天还去不去世运会场?”

    “潘烈不出赛,明天吧!”他随口说。

    “我们参观世运,结果变成了参观潘烈出赛。”她悠然地笑。“没有节目我去洗头。”

    “管家替你预约了吗?”他关心她每一件事。

    “我去告诉她!”她随即走出房间。

    于是他们午餐,然后思嘉出门。

    她自己开车,反正发型屋也不远,附近的路她也摸熟了,何况还有地图。

    将到发型屋,心中突然浮上个强烈的意念,去世运会!她还没有想到去世运会做什么,车已疾驶过发型屋的出口。好吧!去世运会!

    这个决定令她身心舒畅,原来她心里是想去的,是吗?人有很多下意识的想法,有的一闪即失,有的被抓住了。看她,不是已在世运会场的路上了吗?

    几乎每天都往世运会场,这条路她也熟,虽然转错了两个弯,好在不算太离谱,比原定时向迟了四十分钟。

    她的套票在皮包里

    ——看,她真是想去的。

    走进会场,她自然而然地往室内运动场定,每次他们总来看潘烈

    ——不过今天潘烈不会在,会场虽只是一场落选赛,他甚至不会来旁观。

    思嘉独自坐在观众稀少的座位上,人不多,但众人的眼光还是集中在她身上。无论在任仍场合,她的风采都与众不同;有着独特的魅力。

    场中的选手在比赛着,虽说是

    “落选”,但成绩仍然可观,到底是代表着每一个国家的。

    看了一阵,思嘉的思想、意念甚至视线都被吸引住。那些选手可能已没有心理压力,表现得特别精采。

    又换一位选手,思嘉移动一下,突然之间,她感觉到有一道强烈的光束射向她。她意外地转头——更意外地,她看见潘烈。

    他也望着她,视线交接处,清清楚楚的一粒星火。

    她不经意、淡淡地笑起来。

    “你对这场比赛也有兴趣?”她问。

    他高大挺拔又帅的身体移了过来,保持一个短距离地坐在她旁边。

    “任何一场比赛都可能对我有益。”他说。

    她凝视他,垂下的眼帘掩住他眼中光芒,他看来相当深沉。

    “你说话和表情都过分严肃,令我紧张。”她笑。这是真话,这男孩子太拘谨了。

    “是——吗?”他居然脸红,然后展开一个可爱又动人的笑脸,像阳光,

    “我习惯了。”

    “我的习惯是分分秒秒改变表情,我是做戏的。”她说。

    “是明星。”他说。

    “现代人美其名曰明星,古代称我们是戏子。”她毫不在意地自嘲。

    他不知道该怎么答,只好窘窘地沉默看。

    庞逸说他成熟,她可不觉得,明明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大男孩。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独自在这儿?”她笑。有时候她是有少少的稚气。

    “为什么?”他问得笨拙。

    “去洗头,错过了出口找不到发型屋,把心一横就来啦!”她有着不同平日的活泼。

    “难怪不见庞先生。”

    “你到底拍不拍我们那部戏?”她突然问。

    和他一起演戏,大概会很不错吧?她想,

    “庞先生说等我十年。”他不置可否。

    “那不是没有可能,你知道的。”她笑,

    “我现在想以旁观者的身份问你。”

    “我想——我不拍。”他肯定得无与伦比。

    “啊——我很意外。”她睁大黑眸,虽是吃惊,但眼眸中仍似柔波荡漾。

    “很对不起,我有我的理由。”他正色说。

    “啊——没有这么严重。”她笑,“我们不会强迫你拍,你有自由,你太认真了。”

    “我对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是认真的。”他令自己脸上线条放松些,

    “我是这样的人!”

    “但是——你可知道你无论外型、身手都比任何人更适合拍戏?”她说。

    “抱歉,我从来想过这件事。”他避开她的视线,

    “从小到大我只想做运动员。”

    “但是人生并不只是一条直路。”

    他慢慢地抬起头,闪着异样神采的黑眸定定地停在她脸上。

    “我是一个走直路的人,无论在哪一方面。”刚说完,他的脸就红了。

    他的话透露了他心中唯一的秘密。

    但是,她怎能听得懂呢?

    “这样的人很吃亏。”她不知道为什么说了这么多话,对一个可以说是陌生的人。

    “吃亏是种激励,我不在意。”他很毫气。

    她眼光一闪,放弃了这话题:

    “很高兴今天终于真正见到你。”

    她伸出右手重重地和他握一下,她感觉到他的手粗糙而炽热,这不是个大男孩的手,是男人的。

    对她,或者只是握一次手,像以往的无数次一样,但对他

    ——他仿佛握住了一个允诺。允诺?!

    “我也是!”他又垂下头,他要迅速地把允诺收藏好。

    “那么——再见。”她站起来,似乎没有什么话好讲了,她只好离开。

    他压低了声音也说再见,目送着她苗条的背影远去。

    她走得很急,因为她感觉到他的视线追在背后,那视线霸道得很,令她透不过气,她必须逃开!

    终于是

    “逃”出了体育馆,她找到自己的汽车,沿着回程的路回家。

    头发虽没洗成,但见到潘烈,和他谈了几句话却是很开心的事,这种开心不同于其他的,他带给她是全新的感受。

    车停在花园里,她不经意地抬头,看见庞逸在楼上望着她。她挥挥手愉快地奔进去。

    “我见到了潘烈,在世运会里。”她对着他嚷。

    “难怪发型屋打电话说你没到!”他和胸地笑着,

    “还以为你迷路了。”

    “几乎迷路,好在我还记得世运会场。”她笑。

    世运会场,几乎成了她来

    la的唯一目标。

    思嘉披着雪白的浴袍从浴室出来,一边愉快地哼歌,一边抹着仍在滴水的头发。

    到

    la后,此刻看来她最轻松快乐,明明已是小妇人,却透着小女孩的单纯。

    庞逸静静地在一边望着她

    ——他总是这么望着她。

    “不满意刚才的发型?”他温和地问。

    “不满意?不,我根本没去过!”她对着大镜子仔细地抹干头发,对自己的容颜,她是小心翼翼的。

    “我以为你约了发型师。”他淡淡地说。

    “走错了路,懒得绕回去,直接去运动场了。”她坦率地,“随便挑个项目看,结果遇见了潘烈。”

    “哦!”他并不追问。

    但这一声

    “哦”却代表很多,很多东西,多得他自己弄不清,她更完全不察觉。

    “知道吗?和他聊天怪有趣的,我从来没遇见过他那样的人。”她笑得好开朗,“他很有野心!”

    野心?庞逸呆楞一下。这决不是他印象中的潘烈,潘烈只是不妥协,只是顽强固执,并没有野心。

    “怎么看得出?”他感兴趣了。

    “不止他不肯拍我们的电影,我的感觉是他会拍另一部片子来向我们示威。”她说得天真。

    “但是他为什么要示威?”他反问。

    “我不知道,那只是我的感觉。”她想一想,

    “他——仿佛要领导群伦,不肯屈居人下。”

    “那是因为他可以拿金牌的缘故。”他试着解释。

    “他已经拒绝了我们。”她说。

    “我并不气馁,我对他志在必得。”

    “你们俩似乎在赌博。”她笑了,一边很小心地把头发梳理直。

    “赌博,但赌注呢?”他反问。

    是!如果这是场赌博,却似乎没有赌注,或是两个男人在赌气?

    “意气?”她聪明剔透。

    他慢慢地吸了口雪茄,摇摇头。

    “你不提醒我倒想不起,潘烈是给了我压力,我以为自己不在乎的。”他笑了笑,又说,“有时我把自己估计过高了。”

    “不,他根本不是你对手,”思嘉想也不想地说,

    “也许我们高估了他?”

    “他引起我最大兴趣的——”他慢慢思索,他是个用脑的人,

    “是他那年纪应该没有那样的思想,他该接受我提供的名与利。”

    “名他已拥有了。”她提醒。

    “我必须让他接近我们的生活圈,”他胸有成竹,

    “他有必要接触到我们的生活。”

    “这招式有点欠光明。”她笑起来,

    “不像你的做法。”

    “他不看看我们这一阶层,怎知他本身不是?”他说,“我只让他看,决不引诱他!”

    “如果他并不响往呢?”

    “我再另想法子。”他肯定地说。

    “世界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像你,你只不过想得到一个男演员,而他也并不一定会红。”她笑。

    “他会红,甚至——”他考虑了一秒钟,还是说了,

    “甚至比你更红,像那些国际超级巨星。”

    “为什么用我比?”她放下梳子。

    “在东方,还有人比你更红吗?”他若有所思,

    “而他,绝对不只限于东方。”

    她望着他半晌,轻叹一声。

    “你觉得吗?这些日子我们仿佛都着了魔,和以前完全不同,就只不过突然有了个潘烈。”

    “其实——我赌博的对象大概只是自己,”他走到她背后,把双手放在她的肩上,“如果得不到潘烈,我无法向自己交待。”

    “你的顽固相当可爱。”她在镜中望他。

    “别谈潘烈,吹头发吧!你不怕头痛?”他体贴又关心。

    她淡淡一笑,拿起吹风机就吹。

    他移开放在她肩上的手,慢慢地在屋子里踱着,咬在嘴上的雪茄熄了,他也汉察觉,什么事令他如此入神?

    他是颇深沉的人,凡事不露声色,刚才他很想知道思嘉和潘烈聊了些什么,却绝对不追问,除非思嘉自己告诉他——多半的时候她会告诉他,这次却例外,她什么都没说,一句也没有。

    “你想想,我们和潘烈可能成为朋友吗?”他突然问。

    “恩?”她关上吹风机,

    “什么?”

    “没有,”他自觉失言,笑起来,

    “你的头发就这么吹直,不要人帮忙?”

    她摇摇头,把吹干的直头发用橡皮筋束在脑后。

    “没有应酬,又不见人,马虎一次算了。”她说。

    没化妆的净脸,加上束在脑后的马尾,她整个人完全改变了,像个仍在念大学的女孩子,不——她比她们多了分韵味,那与生俱来的韵味。

    他凝望她一阵,把视线移开了。

    他必须承认即使如此她仍是清丽绝俗的,天生丽质的女人无论用什么面目出现都漂亮,他否认不了她的得天独厚,但是——他有莫名其妙的担心。她这样子,他们之间的年龄差别看来更大了,虽然她向来表示不在乎,但——年龄真是一年年对他构成威胁。

    “这样子——你看来像我女儿!”他这样的男人也忍不住说了这句话。

    “是啊!你原是我的老爹。”她不在意地笑,

    “晚上我弄神户牛排给你吃?”

    “我想到健身房运动一下。”他拍拍肚子,

    “来la之后只看别人运动,我的肚子都大了!”

    “这么严重?”她一直神情愉快,

    “谁不知道你的身材保持—流。”

    他望着她半晌。

    “你记住,我做每一件事都为你!”他说。

    “即使大腹便便,你仍是我心中的庞逸,不可能有改变的,”她笑,“我们之间的联系不在形象。”

    “你是唯一的思嘉,”他赞叹,

    “我运动一小时,你等我,我去厨房做道家乡菜给你尝尝。”

    “你会令大师傅昏倒。”她笑。

    庞逸刚进健身房,墨西哥籍女佣人就轻悄悄走进来,说有电话。思嘉顺手拿起了身边的电话。

    “叶思嘉。请问找哪一位?”她的英语算不上最好,却也流利。

    “思嘉,是我,苏哲。”是她那爽朗豪迈的声音,

    “庞先生不在吗?”

    “他在健身房运动,要找他吗?”思嘉说。

    “不了,我迟些再打来——潘烈说刚才下午遇到你!庞先生怎没陪你?”

    “这是个很可爱的巧合。”她只这么说,她不必向苏哲解释什么,

    “哦——现在可有空?我们不出去,可以来一起吃晚餐,反正你要找庞逸。”

    “不会太打扰?”苏哲象有事找庞逸。

    “不会。没有客人,很随便的,庞逸说要自己动手弄家乡菜呢!”她说。

    让苏哲来的念头是突然来的,没什么原因。

    “很好,请把地址告诉我。”苏哲很高兴。

    “不必,你在宿舍门口等,我让司机来接你,一小时之后,好吗?”思嘉说。

    “谢谢,我会来。”苏哲先挂断。

    拿着电话犹豫一阵,还有什么没讲完的话吗?没有!怎么还不挂断?怎么心中还有意犹未尽?

    终于放下了电话,让女佣人去吩咐司机。她站在那儿考虑了一阵,回到卧室去换了一套纯白运动装和白色平底便鞋。

    这次到

    la来,她箱子里所有的衣服都是雪白,除了晚装是永恒的黑。黑与白是属于她的颜色,或者说,她属于黑与白。

    她高挑的身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不,她根本是最出色的一流衣架子,尤其是运动装和牛仔裤。她拥有长腿,窄腰,丰腴却并不大的臀部,决不象大多数东方女人有臀部过大又过低的毛病。

    按铃把女佣人又叫进来,她不再等庞逸的家乡菜,有客人来,等他一小时后出来做哪来得及!何况亲手做家乡菜只适合他们夫妇俩,否则以他的身分——做菜请苏哲有些不伦不类。

    一小时很快过去;浑身是汗的庞逸出来了,运动后的他看来精神奕奕。

    “我先冲凉,然后去厨房。”他兴致很高。

    “计划改变了,”思嘉拦住他,

    “苏哲来跟我们晚餐,我吩咐厨房预备了!”

    “只苏哲来?”他望着她。

    “你还期望谁来?”她意外地反问。

    “没有了!”他摇摇头,

    “我冲凉。”

    走了几步,他转回来。

    “你真耀眼,现在我才能睁开眼睛来赞美你。”他说。

    “走吧!”她笑得好可爱

    ——可能是衣服,是心情,也可能是她的马尾,令她有丝象小女孩的俏皮,“司机去了一小时,我们的客人就快到了!”

    庞逸满意地走回卧室。他很满意思嘉为他安排的一切,他不正为晚上的无聊担心吗?他对着思嘉,全世界赞美的话都说完了,他不知还该说什么。

    是。越来越有这感觉,他不知该对思嘉说些什么才好,他总不能一天到晚总是对着她望吧!

    苏哲来很好,可以聊聊天,喝点酒,谈谈运动,思嘉又陪在身边,真的很好。他有着无法形容的愉快。

    刚才说做家乡菜,也只不过逗逗思嘉开心,从小到大,他几时进过厨房?

    很快地换好便装,梳好头

    ——唉!他头发竟越掉越厉害,他真担心这

    “老”的现象。

    回到大厅时,看见思嘉竟在窗前张望。他心中有微微的不安,他们夫妇俩这种象牙塔式的生活,是不是令她也寂寞无聊了。

    “看!我够不够快?”他故意提高了声音。

    “没有人催你,”她从窗前走回来,

    “我们的客人还没有来。”

    “你找她的?”他问。

    “我到哪儿去找她?是她找你,我让她来。”

    “苏哲对运动永远热心,我没见过比她更热心的体育记者。”他说。

    “做任何事都要热心,投入才容易成功。”她安闲地坐着,

    “我们也都一样。”

    “外表看来你并不热心演戏。”他笑。

    “我内心太热。”她说,

    “演戏是我的生命。”

    “你从来没有表示过。”他意外。

    “我以为你知道,”她笑,

    “因为只有你最了解我!”

    “是——”他有点尴尬,

    “好在我还有这能力,使你演戏的生命更光辉。”

    女佣人匆匆去开门,带进来苏哲,庞逸正想招呼,却看见她背后的潘烈。

    潘烈也来了?!他肯来?!

    “我带来了潘烈,欢迎吗?”苏哲说。

    “当然!”庞逸走向前。

    他握着苏哲的手,又握着潘烈的手,潘烈只看他一眼,视线就掠过他,望向他背后。

    “又见到了你!”潘烈说。

    他没有称呼任何人,眼中却是一片火焰。

    庞逸转头,看见淡淡微笑的思嘉,她

    ——一如往常。

    “你好!”她只这么说。

    “能吃到你亲手做的家乡菜——”苏哲还没说完,思嘉就打断了她。

    “不,今夜我们预备了比家乡菜更好的。”她说,也许是装扮的不同,懒洋洋的味道也减退了。“就是因为你来!”

    “这么有面子!”苏哲笑。她想拉潘烈坐在一起,他却已远远地走到一边坐下。

    “没想到你会来,”庞逸走到潘烈那边去,

    “你常常给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我不懂应酬。”潘烈笑,眼中的火焰没有了,变得特别清澈,明亮。

    “其实,撇开了电影不谈,我们也可以是朋友。”庞逸对他是一样的热诚。

    “是。”他只淡淡地答。

    他的淡和思嘉的淡似乎

    ——很有相同的味道。

    庞逸想一想,突然转向一边。

    “你们怎么不过来一起坐?”他招呼着苏哲。

    苏哲和思嘉没有异议地移过来,思嘉很自然地坐在庞逸身边。

    对着思嘉,潘烈立刻变得

    ——象拘谨又象兴奋,但却更沉默了。

    女佣人送来一点餐前酒,送来两碟小食。

    “祝我们有一天能合作。”庞逸举起酒杯。”

    潘烈犹豫一阵,比别人都迟拿起酒杯,沉默无言地喝了一小口。

    “刚才你找我有事?”庞逸问。

    “想聊聊天。”苏哲看潘烈一眼,

    “综合大多数人的预测,潘烈如能保持水准,他肯定得金牌。”

    潘烈微微皱眉,想说什么,忍住了。

    “我也这么想。”庞逸说,

    “而且十分有信心,我想过,得到金牌,我为他开一个盛大的宴会庆祝。”

    “我们正有此意。”苏哲兴奋地说,

    “我们当然也能自己开派对庆祝,但不能和你比,你的名誉地位,和你在此地认识的人,能令派对更盛大和热闹。”

    “大家都有这意思,就这么谈定了!”庞逸竟有少见的兴奋和天真。

    “那真太好了——”苏哲笑。

    当他们俩在说得兴高采烈时,思嘉的视线无意中掠向潘烈,却见他定定地凝视她;眼中跳动的竟是一抹跃跃欲试的火焰。她大吃一惊,立刻逃开,但刚才的一刹那,却给她——惊心动魄的感觉。

    他

    ——为什么要那样望着她?放肆,大胆还——霸道。他们之间十分陌生,甚至没有友谊,这个男孩子发疯了?

    正在这时,苏哲解了她的围。

    “潘烈,你认为怎样?”她问。

    潘烈的反应极快,他竟能在一刹那间收敛了一切。

    “如果——拿不到金牌呢?”他反问。

    “怎么你自己竟说如此泄气的话?”苏哲大大不满,

    “你不是一向很有自信的吗?”

    “我不能不防万一,”潘烈说得轻描淡写,

    “比赛时,情绪和环境都有关系。”

    说

    “情绪”时,他看思嘉,她却毫无反应。

    “赛前你总是这样,”苏哲简直在埋怨了,

    “准决赛时你也是情绪低落,比赛时比谁都好,你在吓人!”

    “我能告诉你我有把握拿金牌吗?”他说。

    “总之我们都会为你打气,”庞逸打圆场,

    “我们都在等你胜利。”

    潘烈低下头,不再说话。

    “还有一仲事,我们的柔道有个爆冷门的选手,他也入了决赛。”苏哲说,“事前我没看好他,叫许培元。”

    “是吗?也可以一并庆祝,”庞逸说,

    “许培元并不是选拔赛中的冠军吧?”

    “他不是。但他耐力好,摔交本事一流。”苏哲说。

    思嘉在一边忍不住笑起来。

    她一笑,潘烈的头也抬高了。

    别人没有注意,思嘉对他却敏感了,这个既漂亮又出色的男孩子真有点傻气吧?他——他——

    “我去厨房看看!”她站起来转身就走。

    她耐不住这儿的气氛,不,或者说她受不了潘烈给她的压力。

    “思嘉——”庞逸意外。

    思嘉是有点失态吧?她不该也从不会到厨房去看一看的,她一向是称职的好女主人,今夜何其怪异?

    潘烈却望着她那高挑苗条的背影回不了神。她是为他而离开的吧?他开心,至少

    ——他影响了她!

    庞逸的视线回来时,碰着了潘烈的,但潘烈

    ——沉静安稳,没什么不妥啊!

    “我们的话题闷着了她。”他只好这么说。

    “思嘉回来我们转话题,该讲什么?”苏哲说。

    “说电影,演戏。艺术,”庞逸用宠爱的口气说,

    “她是个有艺术修养的演员。”

    潘烈忽然想起

    “戏子”两个字,是思嘉自己说的。

    有艺术修养的演员和戏子之间,有什么不同?

    “可以晚餐了!”思嘉再次走进来,她又看来一切如常,她会演戏,她能掩饰一切,。

    但生活

    ——也是演戏?潘烈不懂。

    “来!我们一起去。”庞逸起来。

    潘烈看不见他们,他眼中只有思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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