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回去,不做你们的灯泡,”樵之心意已决。“我去看看那公主
——会不会又在香港玩花样。”
美德点点头,说:
“你预备什么时候走?”
“马上去航空公司换最快的一班机,”樵之说:“反正要走,不如早走。”
“好,我们立刻陪你去航空公司。”美德很了解的。
三个人赶到航空公司,运气很好,十二点四十有班机,也有空位。于是立刻赶回圆山饭店,收拾好行李上路。
当然不再有外交礼车接送了,他们叫计程车来回,桃园机场实在远,还是以前的松山机场方便多了。
樵之一入问,思哲和美德原车回台北。
突然之间,他们觉得好轻松,什么顾虑都没有了。
“前几天都不知道怎么过的,”美德摇头。“现在才真正有度假的味道。”
“我们可以去台北近郊逛逛。”思哲提议。
“不,我想去日月潭和台大的实验森林。”美德知道得很清楚。“在美国时听台湾留学生讲的。”
“实验森林是在溪头吗?和日月潭很近,”思哲兴奋起来,“你一定不信,我也没去过。”
‘
下午就上路,好不好?坐火车去。”美德雀跃。
“随你,”思哲笑。
“我对任何地方的内陆飞机都不放心,坐火车是好办法。”
“我也是这么担心,”美德笑。
“好好的度假,不要变成了不愉快。”
“等会儿计程车会先经过圆山,我先回去拿点行李,然后陪你回家。”美德看看表。“我希望能有三点钟左右的火车
——火车去台中要多久?”
“两个多小时吧!”思哲也不清楚。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打点好行李,都不过是一个旅行袋。美德干脆把圆山的房间退了,把一切放在思哲家。
才一进门,就听见响个不停的电话铃。
“奇怪,张妈怎么不听电话?”思哲抢上玄关。一拿起电话,“塔”的一声,长途电话呢!他提高了警觉,果然,一听见了晓净的声音。
“喂,你是思哲吗?我找美德,她一定在你这儿,叫她马上来听电话。”她永远是命令口吻。
“等一等。”思哲不顾和她多噜嗦。
“美德,找你,晓净。”
美德皱眉。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去接了。
她只喂了一声就没有讲话,大概晓净在连珠炮似的发言,只见她的脸渐渐变了,变得好难看。
五分钟之后,她才说了一句。
“樵之已经赶回香港,我们刚送他上飞机。”
然后又沉默,晓净的
“教训”或“命令”又没完没了的逼来了。听得美德脸也变青了。
挂断时,她竟泫然欲涕。
“怎么了?什么事?”思哲关心的。
美德摇摇头,再摇摇头,收干了泪水。
“没什么。她还在发大小姐脾气。”她说。
“她骂你?”思哲冷哼一声。
“你可以挂掉,根本不必理她说什么,她是疯子!”
“挂掉之后她还会打来,她说已不停的打了一小时,从回到香港就开始打。”
“这个女人太任性,太过分了。”思哲愤然。
“思哲——”美德欲言又止。
“我——很抱歉,恐怕不能到溪头和日月潭了。”
“怎么?她逼你回去?”思哲拍桌子。
“岂有此理,不必听她的,她只不过是表姊。”
“很难,我不想跟她吵吵闹闹,令爸妈和莲表姨难做人。”美德垂下头。
“他们有什么难做人?又不关他们的事?”思哲说。
“你不明白,我们——哎,算了,回去就回去!反正以后还是有机会再来台湾的。”美德要委屈求全。
“我不同意,我绝对不许你走。”思哲是认真、严肃的。“凭什么要在意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你讲给我听,”他大声说。他从没这么对她说过话。
“你们都怕她,是不是?”
“不要这么说,表姊妹之间,也不必计较那么多,让她一点也没关系。”她说。
“只怕让到最后,你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他说。
“不会,我——也有一定的限度的,”她说:“到了某一个程度,我就不再让。”
“无论如何我不让你走,”思哲的牛脾气也来了。
“这算什么呢?来了一趟,什么也没玩就走了,开玩笑!”
“思哲,不要意气用事,”美德摇摇头,脸上满是无奈。
“我不回去——恐怕会有意外。”
“什么意外?她总不能杀人!”他说。
“当然不是杀人,但——一定很可怕,”她说:“小时候她就是这样,谁不顺她意就出意外。”
“怎样的意外?”思哲不放松。
“譬如一她十二岁那年,一个司机不听她乱指去这儿、那儿,她
——用枪指着司机,逼他把车开到海里,几乎淹死。”她说。
“那么她呢?也在车里?”他大吃一惊。天下那儿有这么强横霸道的女人?又这么心狠手辣。
“在岸边早跳下来。”她摇摇头。
“顺她的意,听她讲的,就一切很好。她不是坏人,心地很好,只是
——好胜好强,不让任何人强过她。”
思哲皱着眉,半晌不说话。看来
——晓净的事还没结束呢!他——还能置身事外吗?
“真的,她的心很好,”美德又说,
“那司机几乎淹死,被人救起来后,她遣他回国
——你知道,她身边的人都是她父亲的侍卫,派来香港保护、伺候她的
——送了他一大笔一钱,十万美金。”
“钱能补偿她的过失吗?”他不以为然。
“但那司机欢天喜地,又跪又谢的,还流眼泪呢!那司机说,一辈子都赚不了那么多。”
“可怜的小人物,”思哲叹息。
“不是人人会因她的钱而千恩万谢,正常人怎肯受她糟蹋?”
“也不是糟蹋,她脾气猛,在气头上什么都做得出。”她说:“气过了就好了!”
“她现在在气头上,所以你怕她,你只能顺着她?”思哲望着美德。
“我的情况又不同那司机,我是她表妹。”她说。思哲想一想,脸色越来越严厉。
“听着,美德,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回香港,一是留在台北跟我去日月潭,你考虑。”
“思哲,不要孩子气——”
“你知道我是认真的,若回香港
——我们从此不再是朋友。”他一本正经的。
“你在赌气?岂不是在为难我吗?”美德叹息。
经过了考虑,经过了挣扎,经过了矛盾,美德最后还是决定跟思哲南下。
她极不愿和晓净扯破肚正面冲突,但
——她不愿和思哲就此不是朋友。权衡轻重之下,她作了决定,她不能拿自己的一生幸福来作赌注。
她知道,思哲说得出做得到。为了晓净,他们从此不再是朋友,那实在
——死也不甘心;
思哲,成了她和晓净起磨擦的焦点。
在南下的火车上,思哲很愉快的看报纸,美德却门声不响的坐在一边。
虽然她人是来了,心中的争战大概永不会停止。她的决定并不就是大结局,晓净的反应会怎样呢?她真是想也不敢想。
“还在想晓净的事?”思哲看穿了她。
“没有。”摇摇头。
“我想她一定气坏了。”
“由她去生气,她这人应该得到报应。”思哲淡淡的。
“你不是真对她这么反感吧?”她望住他。
“是。我觉得和她略有关系的人,都会运气不好。”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
“你成见已深,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她笑。
“何必再说什么?她是怎样的人,这几天我已深深体会。她不值你念念不忘。”他说。
“我难道想念念不忘她?”美德摇摇头。
“她令我烦恼。”
“忘掉她吧!我们将会有很愉决的旅程。”他拍拍她。
他们其实已是十分好、十分密切的朋友了,甚至
——有自己人的感觉,可是,心中仍觉少了些什么。
而少的这样东西,却是十分重要的。她曾翻来覆去的想,到底少了什么?却是怎么也想不出。
她望着思哲出神,竟是呆了。
“你在想什么?”看她模样,他忍不住问,
“你的样子好怪、好怪!”
“啊——我在想,刚认识你时,你好象和现在不同。”’
她扯得好远。
“我也觉得你完全变了。”他笑。
“那时白衣白裤,单骑走天涯,那种气概,那种潇洒很吸引人,而现在,你太多顾虑了。”
“于是变得婆婆妈妈。”她失笑。
“倒不至于那么严重,总之不再是以前的你。”
“那个时候的我好些?”她睁大了眼睛。
“还用问?有个性的女孩总是比较吸引人。”他说。
“那我现在是魅力全失了吧?”她耸耸肩。
“别再眉心深锁;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呢?只不过一个晓净而已。”他说。
她不置可否的笑。
“我想今晚打电话给樵之。”她说。
“还是不放心,何必呢!”他叹口气。
“我们这次南下旅行,可不可以不提她?”
“我尽量,对不起。”她说。
“她人不在,我却觉得她的影子在我四周,精神和心理上都不舒服。”他认真的。
“好,从现在起,我不再提她和任何有关她的事,”她作发誓状。“提了受罚,好不好?”
“怎么罚?”他望着她。
“嗯——随便,怎么罚我都接受,没有怨言,”她爽快的。“更不后悔。”
他再凝视她一阵,摇摇头。
“我为什么要罚你了”他笑。
“你这两天精神十分紧张,不如休息一下,等会儿到台中才有精神玩。”
“不能说睡就睡,我努力试试。”她把头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
火车开得很快,却十分平稳。
“我有在日本坐子弹车的感觉。”她闭着眼睛说。
“休息吧!”他拍她一下。
又靠站了。车站上很多叫实的小贩,可能因为是小站吧?小贩可以涌到车边。
“我想吃台湾的便当。”美德叫。
“还说休息,”他摇头,
“你知道使当?”
“怎么不知道呢?饭盒嘛!不过里面的内容和港式不同,很日本味道的。”她说。
“你坐着,我替你去买。”他走到对面窗口。
很快就买了两盒
“便当”回来,还有两个水蜜桃。
“台湾也有水蜜桃?”她抓起一个闻一闻。
“好香。”。
“梨山什么水果都有,水蜜桃并不稀奇。”他说。
“我孤陋寡闻,标准土包子。”她哈哈笑。
打开
“便当”,里面一边是雪白的米饭,另一边是日式的菜,烧鳗,黄萝卜,天妇罗,还有两卷寿司,算起来算很丰富的了。
可能她真饿了,很快的把整个
“便当”吃完,还意犹未尽似的。
“还想要?”他问。
“不了,留一点肚子到台中再吃。”她笑,“我觉得这便当的水准很高。”
“的确这样。跟十年前我在时完全不一样,台湾一切都进步很多。”他说。
“想考虑回国教书?,她试探的问。
“不。台湾有爸爸,他是最好的,不需要我。”他摇摇头。“若我真回台湾,你呢?也跟着来?”
“我?,她眼珠一转。“我大概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什么意思?”他问。
“回香港,我还可以推说回家,但是来台湾,我有什么藉口?不行,不行。”她笑。。
“想来就来,你不是一直这么潇洒的吗?讲什么籍口?”他也笑。
“不行。我不能让人说我在追你。”她直率的。
“追我?有吗?”他大笑起来。
“我认为没有,感情应该是双方的,公平的,”她很镇重的摇摇头。“说谁追谁都不应该。”
“很有道理,我绝对同意。”他拍拍她肩。
“两人相处融洽,愉快就行了。”
她望着他半晌,似在问他:
“我们融洽吗?愉快吗?”
他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又似乎不明白,没有作声。
这时,火车又开始向前奔驰,一个查票员带着个穿西装的人走过来。
“请问——有没有一位叫美德小姐的?”查票员问。
“我是——”美德好诧异,这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事?我的车票不对?”
“不,是这位先生找你。”查票员指指那位穿西装的男人,含笑而退。
“美德小姐,我们有一封香港来的急电要转给你。”那人十分礼貌的递来一个薄薄信封。
“台湾的电报服务进步到送上火车?”思哲问。
“不,我们是外交部的,我一直在追这列火车,”那人微笑着,“电报是上面交下来的,我们必须以最快的时间送到这位小姐手上。”
美德已看完短短的电报,脸都气白了。
“怎么?”思哲皱起眉头。
美德把电报递给思哲,只看了一句,他就把电报扔了。
“岂有此理,她凭什么对你这么讲话?”他说。
“她正在气头。”美德无奈的。
“她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踪?”思哲望着仍站在旁边著西装的男人。
“她把电报打到我们部里,我们自然要查,”那男人说:“并不困难,你家人知道你们南下。”
“你怎么还不走?电报已给了我们。”思哲问。
“我一等你们回音。”那男人苦笑。
“我得回去呢电。”
“覆电由我们在台中打好了!”美德说。
“不,我会马上在火车上打,”那男人说:“上面催得很急,我也没法子。”
“请你告诉她,我们想回去时自然会回去,不必她操心。”思哲含怒的。
“思哲——”美德很为难。
“别跟我辩,否则我也生气。”思哲正色说:“这位先生,你去覆电吧!”
“就——照你讲的口覆?”那男人迟疑着。他大概已知道打电报者的身分。
“如果你想作文章,就照我的原意去写一篇文章,我不反对。”思哲没有表情。
“是,谢谢两位。”那男人转身离开。
美德吐了口长气,似乎想吐尽心中的委屈。
“这样——可能激怒她。”她说。
“那又怎样?她最好从此不见我们。”他说:“你说过不再提她的!”
“我没想到会有电报追来,”她摇摇。
“来了一个,恐怕接二连三的会跟着来。”
“用同样的答覆对付她。”他想也不想的。
美德沉默下来,她知道这件事不能再争辩,否则会激怒思哲。思哲
——她暗暗的叹口气,他是整个事件的主因,回不回香港只是导火线,而他的个性强硬,恐怕没有人能改变他。
思哲又拿起了报纸,显然也在想一些事。他会不会口头上逞强,而心已软?
等扩音器通知大家就快到台中,请旅客注意自己的行李时,思哲才慢慢放下报纸。
“终于到了。”他说。
“时间并不长,不能用终于两个字。”美德笑。
“时间虽不长,却好象经历了好多,”他摇头。“希望到了台中以后,没有人再烦我们。”
美德不敢出声,她深知晓净不会就此罢手。
火车到站,他们跟着人群下车。台中车站不算太大,上下车的人又很挤,弄了半天,他们才出了月台。
“现在怎样?在台中玩一天?或是直接去日月潭?”美德很尊重思哲。
“现在去日月潭,恐伯到了已是深夜,”他想一想。“不如在这儿玩一天,明天一早去!”
“同意。但是台中我们不熟。”她说。
“找一个计程车,叫他送我们去最好的饭店。”他说。
正预备伸手,一辆台湾出品的福特大型汽车停在面前,伸出头的竟是火车上送电报的先生。
“请上车。”那位先生客气的。
思哲看美德一眼,知道避也避不开,只好上去。
“我们想找一家好一点的饭店。”他说。
“一切已经安排好了。”那位先生说:
“明天一早有车送两位去日月潭。”
他们又互看一眼,思哲皱起眉头。
“这车——会一直跟着我们?”他问。
“随时听候两位差遣。”那先生说。
“如果我们不想用呢?”美德知道思哲心意。
“车子会在你们用传呼机叫他时才会出现,”那位先生微笑。“两位放心。”
思哲这才慢慢放松眉头,不再言语。
饭店的房间是最好的,相连的两间。饭店的经理还送来花篮,还有免费水果、汽水,连火柴盒和信封信纸上都加印了他们的名字。
“办事效率世界一流,”思哲笑,
“可惜这效率是要选对象的。”
“别批评,全世界一样。”美德说。
“出去逛逛吧!”思哲说:
“吃晚饭还早,听人说台中的景致不错。”
“我想大都市都是差不多的样子,”美德说:“除非郊区的一些风景地区。”
“第一次来台中,总要见识一下。”他说。
他们信步走到街上,时近黄昏,街道上人很多,放学的,下班的,车也挤得很,最多的是学生单车和骑摩托车的铁骑士。
“台中人比台北人纯朴得多了。”他说。
“市面也比较安静。相信现在是最挤的一刻,过了这一刻,马上就清静了。”她也说。
“房子也比较保守和古旧,”他若有所思。
“如果我选择,我比较喜欢台中。”
“我喜欢台北,”美德不同意。
“我不能住这么安静的地方,我喜欢热闹,喜欢朋友。”
“我不能。”他望着前方。
“在太热闹的地方,我常常觉得失落,所以我不能忍受纽约。”
“或者——有一个地方介乎台中与台北之间?”她说。她是有点——委曲求全,为了他。
“高雄?”他笑起来。
“我去过,很不喜欢,有类似台北那种暴发户的嘴脸,又觉得不真象。保留了一点点传统,却又不那么有性格,有点不上不下,不汤不水的。”
“你对城市都有这么多批评?”她笑着。
“不是批评,是感受。”他淡淡说:
“我承认自己是很敏感的人。”
“这么敏感的人,会令旁边的人紧张。”
“你吗?”他望着她。
“有一点压力。”她点头承认。
“原来我给你压力,我完全不自知,很抱歉。”他说。
“为什么抱歉,这压力是种挑战,”她眼中光采照人。“我喜欢生命中不停有挑战。”
“你是坚强的时代女性,你今我有骄傲感。”他说。
“是吗?我极爱听这句话。”她挽住了他的手臂。
街上行人车辆渐渐散去,台中的宁静恢复了。他们转进了比较小的街道,一种特殊的古朴味道迎面而来,那一种感觉非常舒服。
“台中的宁静的确很动人。”她也领略到了。
“我想多住两天,多点领会。”他突然说。
“那是说——明天不去日月潭了?”她意外。
“对。其实日月潭也只不过是湖光山色,而台中也许能让我们寻到更多一些文化和传统的气息。”他说:“我现在真觉得心旷神怡。”
“随你。”她淡淡一笑。心中却在想,他是故意不坐晓净安排的车,他还在生气。
“回去吧!肚子饿不饿?”他问。走了一阵,已有很重的寒意。
“下午的‘便当
’还没有完全消化。”她笑。
“平时我没法吃那么多的,一时贪心,硬是把它吃完了。”
“我们找家小店,吃粥、吃馄饨的那种,这儿的馄饨和香港的完全不同味道。”他说。
“太好了,这可以接受。”她笑。
“现在叫我去吃西餐,我非自杀不可。”
“回到东方,嘴巴都变习了,想想在美国那么多年吃些什么?还不是捱过来了。”他说。
“那时念书,精神食粮比吃重要。”她笑。
“我从小不怎么注意吃的东西,可以吃的都吃,完全不挑剔,所以出国后,也没觉得什么。”他淡淡的。
“我们广东人是‘辛苦温(原文为提手旁,打不出来)来老在吃
’,其中那个温字就是赚钱的意思。民以食为天嘛!”她说。
“我——大概没什么生活情趣。”他摇摇头。
她呆愣一下,想起来他这些日子的表现,苛刻一点说,的确没有生活情趣,但
——她怎么一直没发现?她原也是敏感的人,这次是什么蒙蔽了眼睛?爱情吗?
爱情
——一想到这两个字,她就烦乱。她有爱情吗?她完全没有特别的感觉,肯定的是她喜欢他,但他
——她摇
摇头,还有个晓净。
“在想什么?又是皱眉又是摇头?”他问。
“没有——啊!没有。”她有点窘,刚才失态了吗?“我在想
——日月潭到底有多美。”
“你还是幻想一下台大实验森林有多美才好。”他说:“溪头在我眼中比日月潭美,因为那些农学院同学的心血、精神和汗都要加进去。”
“你讲得极有道理,我的思想层次比你低。”她说。
“那也不是,可能我想得太过分。”他摇头。
“不,不,不,请相信我说的是真话。”她急忙说:“你想得很高,很深,很远,我比不上。樵之也比不上,他太艺术家脾气,常钻牛角尖。我们几个人当中,只有晓净可以和你比,她不发脾气时
——”
“别提她,”他打断她的话,很恼怒。
“我以后永远也不要见这个人。”
“我不和你争,但她——的确和你想象中不同,”她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一直很了解她的。”
“到现在你还帮她?”他盯着她。
她再叹一口气,两人并肩走进饭店。
到柜台处拿门匙,那位接待小姐微笑着说:
“有位客人等着你们。”她指指大堂。
“客人?!”两人一起转头。他们在台中也是客,怎么可能有
“客人”找他们?“送我们来的那位先生?”
正游目四顾,一个女士转过头,她穿了一身白,苗条修长,气度不凡,正笑盈盈的望着他们。
“晓净?!”两人都呆住了。
“你们不回香港,只好我来咯!”她笑得神秘。
思哲真的不想再见她,转身预备走,美德的手轻轻拉住他,并示意他忍耐。
望着晓净一步步走过来,他皱皱眉,故意垂下头。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跟她说。
“很意外,是不是?”她的声音很柔和,没有那股难以忍受的霸气。
“我搭便机来了,是一架货运机,他们让我坐机舱。”
她在表示这次并没有包一架飞机来,是不是?她想告诉他们,她已收敛了。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转开头,还是不想看她。
“樵之呢?你在香港见到他了吗?”美德问。
“见到,他在机场等我,”晓净平静的说:
“我不许他再跟着来,这次回香港,他一天也没有陪过姨丈、阿姨,我叫他留在家里。”
“我们——本打算再逗留一两天就回去。”美德很尴尬的说:“收到你的电报,我们人已到台中。”
“算了,忘记这件事吧!我也来了台中。”晓净看着思哲。“还在生我的气?”
“我不会被任何人气倒,我很自我。”他说。
“我知道,所以我再来。”她扬起眉毛笑。
他们都看不出,她这种表情代表什么?自得?示威?或者她想通了?知错了?似乎都象,又似乎都不象。
“对不起,我们这次旅行.并没有把你也算上。”思哲说得非常不客气。
“没有关系,我可以在台中等你们。”她一点也不恼怒。“然后一起回去。”
若是以前,她那能听这样的话?老早大发脾气了,还会
这么心平气和的笑?
“晓净——”美德也好意外。
“美德,我想跟思哲讲几句话,单独的。” 晓净突然说:“你可不可以先回房间?”
“这——”美德看思哲一眼,他似乎没有反应,也没有表情。
“好!我先回房,等会儿你们叫我下来吃粥。”
说完,低着头不看任何人的径自进了电梯。
晓净和思哲仍面对面的站了一阵,他很坚持,人人都可以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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