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想一想,那个被他称为妈妈的老妇人一定“抹去了”他一段时间,他明明三年前已拿硕士,他信里写的。
“二十九岁才拿硕士,不是太晚了点?”她故意的。
“我读书特别笨,”他开玩笑。“告诉你吧!撞车后我休息了一年!”
“还是迟,普通人二十四岁该拿硕士,二十六岁、七岁已是博士!”她笑,显得并不认真。
“我读得晚吧!”他耸耸肩。她总追问他以往的一切,一定有原因的!
“说点你童年的事来听!”她装得很自然,她不知道他已经起疑了。
“普通的、流水账似的童年有什么可说的?”他说。很奇怪,他突然发觉,对童年的事他简直没有记忆。他的脸色有一丝奇异的改变。
她注意到了,她根本是为这件事而来的。他不记得童年,是吗?是那次车祸?是那老妇人?
“那么,我说我的给你听,好吗?”她换一个话题。
“当然好!”他摔开那份奇异的情绪,为她拿来一杯果汁。“我渴望知道你的一切!”
“你知道我是孤儿,在九龙一间孤儿院长大,”她盯着他看,她能恢复他的记忆?“孤儿院对我很好,使我能读完中学。当然.我一边读书,一边帮着做些工作!”
他很专注地倾听着,她接着说:“我在孤儿院十九年,几乎是一生下来就被收留了。”她淡淡地摇头。“在孤儿院我有一个好朋友、好兄长、好伴侣,也就是我后来的未婚夫。他比我大六岁,处处帮助我、保护我、我们像两片接连在一起的浮萍,十九年的日子相依而生活,直到他去美国留学!”
“他有足够的留学费用?”他怀疑地问。
“当然没有,”她凄然摇头。“我们连个根都没有,哪儿来那么庞大的一笔钱?他中学毕业后去教书,晚上读夜大学,读了五年才毕业,他依然没有钱,但是,他是个十分有才气、十分聪明的人,不去留学实在可惜。于是.我就想出了一个法子!”
“你那年中学毕业了?”他问。
“呢!”她点点头。“我本应该留在孤儿院教书,以报答养育之恩,可是为了帮他,我只能把其他的事放在第二位。我偷偷去当舞女,并预借了两万块钱!”
“我怀疑他肯接受你的帮忙,尤其你,牺牲!”他说。神色严肃而怪异。
“当然,他对我那么好,怎肯让我去做舞女?我是瞒着他的,我把钱寄去美国奥立冈大学,让学校通知他得到奖学金,他相信了,他就去了!”她说。
“奥立冈大学?”他皱起眉头。这个名字,似乎他十分熟悉,他说不出为什么。
“你去过奥立冈州?”她追问。心中好紧张。
“没去过,那是在加州东北部的一州吧!”他摇摇头。心中莫名其妙地烦乱起来。
“他读的是微电子,两年后他就得了硕士。他来信告诉我已得纽约大学的奖学金,立刻去攻读博士,”她叹一口气。说:“自此以后,他就没有了消息,失踪了!”
“他也读微电子?”他心中烦乱更甚。“你问过纽约大学他的行踪吗?”
“他根本没去报到,”她苦笑一下。“美国那么大,就算移民局也未必查得到,何况是我?我以为他,他是遭遇到了意外!”
“你是说,他死了?”他心中重重一震。他有个感觉,那个“他”和自己彷佛有关连。
“上天不会对一个孤儿这么残忍吧!”她不置可否。
“后,来呢?”他愈来愈不安了。
“我还清了舞厅的债,又等了一年,然后遇到之安,答应了他的婚事,”她无奈的。“在舞厅中要保持清白,我已费尽了全身的力量,我无法再挣扎下去,我急于结束那种地狱般的生活。除了他,之安是我最好的对象,之安能给我安全感!”
屋中沉默了好一阵子,他长长地吐一口气。
“很传奇的一个故事。”他感叹地。
“不是故事,是真事!”她摇摇头。
“盛之安知道这件事?”他问。十分关心的。
“完全知道,我认为坦白比隐瞒好!”她说。不停地偷看他的神色。
“是的,是的!”他自语着。
又沉默了一阵子,他忽然提出一个难回答的问题。
“有一件事,如果他,突然回来了.而且又有十分明确的失踪理由,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她低喟着。“我真的不知道。”
“贝妮,我还想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追问。
她一震,手中的果汁险些掉在地上。
“那,并不重要,”她摇摇头。她不能说,说出来的后果无法想象。看样子,即使她不是贝妮,他亦已经爱上了她,她怎能说呢?“我不想再提起!”
他咬着唇,他无法勉强她,他是局外人,不是吗?怎么他竟有彷佛是主角的感觉?真没道理!
“很抱歉,我不会再使你难堪!”他终于说。
看看表,四点多钟了,她已出来整整五个小时,这是结婚后第一次。
“我得回去了,之安总是五点钟回家!”她站起来。
“我送你!”他不强留她。
乘电梯到楼下,叫的士到尖沙咀码头过海,一路上两人都沉默着,彷佛有无限心事。但是,他们互相都知道,他们想着的是同一件事!
过了海,步行到她泊车的地方。
“贝妮.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他凝视着她。
“你,打电话给我吧!”她匆匆钻进汽车。
“明天!好吗?”他抓着车门不放。
“明天我要去王医生那儿!”她本能地抗拒着,她是个十分善良的女孩,她认为忠于之安。
“我去医生那儿接你!”他说。“几点钟?”
“不,你别去,”她下意识地拒绝。
“我会去,一定会去,”他认真地说:“贝妮,上天安排我们相识,你相信是有特别意义吗?”
“别说这些,我,走了!”她变了脸色。
“贝妮,我有个感觉,我是,代替“他”回来,我们能重新开始吗?”他在窗外说。
她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怎能,这样?她推开他的手,汽车像箭一般地射出去。
可能重新再来一次?
贝妮又躺在王子奇医生的私人医疗室里。
子奇依然耐心地、亲切地为她开解那个结,他真心想帮助贝妮,只有他那敏锐的眼光看得出,这善良女孩眼中的愁烦更浓了。
“贝妮,你又有什么新的心事?”他问。
“没有,王医生!”她连忙否认。
“把烦恼放在心中对你没有好处,只有使你的结更紧、更死,你要帮助自己。”子奇认真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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