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们说过:"来呀!让我们攀上山巅,我要让你们看看世界上别的王国是什么样子!"你们却回答说:"我们的祖先、父辈都是生活在这山谷里,死在这沟壑间,埋在这洞穴中的,我们怎能离开这地方,到他们未曾去过的地方呢?"
我对你们说过:"走啊!让我们到那芳原绿野上,我要让你们看看,那里有金矿,有宝藏!"你们却回答道:"草野莽原上,会有土匪、强盗拦路抢劫的。"
我对你们说过:"来!我们到海边去,大海会向我们奉献它的财宝。"你们却回答说:"惊涛骇浪会让我们吓得魂不附体;汪洋大海深不可测,会把我们淹死、吞没的。"
同胞们!我曾爱过你们。这种爱损害了我,却无益于你们。如今,我恨你们了。这种很像洪水,它只会冲走枯枝败叶,摧毁那摇摇欲坠的茅屋。
同胞们!对于你们的软弱,我曾怜悯过。但这种怜悯却使弱者有增无减,使他们更加消极。懒散,而对人生毫无益处。如今,我看到你们的软弱,我只是感到可惜,可恶,可鄙,可耻。
我曾为你们的屈辱、失意而黯然泪下。我的泪如溪流,清如水晶,却洗刷不掉你们那厚厚的污垢,而只是冲去了我眼睛上的障蔽;这泪水丝毫沾湿不了你们的铁石心肠,而只是浇熄了我心中焦虑热切的火焰。如今,对你们的痛苦,我笑了,这笑如雷声轰鸣,它不是来自风暴之后,而是响在风暴之前。
同胞们,你们要我怎样?
难道要让我请你们在平静的池水中照一照面影吗?那么清吧!看看那是何其丑陋的尊容。
快来仔细瞧瞧!畏惧已使你们的头发变得灰白,担心已将你们的眼睛深陷成黑洞,怯懦已把你们的脸颊揉搓得像皱成一团的被抹布,死神亲吻过你们的嘴唇,使它变得枯黄,好似秋天的落叶。
同胞们!你们要求我怎样呢?你们对人生又能有什么要求呢?人生已经不把你们看成它的子孙了。
你们的灵魂在教士、巫师的手心里战栗,你们的在暴君、刽子手犬齿间颤抖,你们的国土在敌人和征服者的铁蹄下抖动,那你们怎能希望站立在太阳面前?
你们的剑在鞘中生了锈,你们的枪断了矛头,你们的盾理在土中,你们又何必站在战场上?
你们的宗教是沽名钓誉,今生是谎言,来世如烟云。可怜虫可以一死万事休,你们又何必活着?
人生就是意志与青春结伴,勤奋同壮年联袂,智慧和老年相随。而你们,同胞们!你们生来就是老朽不堪,然后,你们的头脑变小了,皮肤收缩了,于是你们竟变成了一群在烂泥里滚来爬去,互相投掷泥巴、石块的黄口小儿。
人类如同一条江河,奔腾呼啸,挟山石、泥沙一泻千里,倾人大海。而你们,同胞们!却是一片污臭的泥沼,任感由乱爬,毒蛇乱窜。
心灵好似圣殿中一团熊熊燃烧的火,它吞噬干柴,借风生威,照亮了众神的面孔。而你们的心灵呢,同胞们!却是一堆灰烬,轻风扬起,撒在雪地上,狂风吹散,消失在山谷中。
同胞们!我恨你们,因为你们竟不喜欢尊贵、富强。
我鄙视你们,因为你们自卑自践。
我是你们的对头,因为你们与神为敌,而你们自己却还不知道!
庙门上
为了谈论爱情,我用圣火净洁了自己的双唇。我想开口说话,却发觉自己是个哑巴。
在我懂得爱情之前,我就会唱歌;当我懂得爱情时,我口中的歌词却变成了微弱喘息,心中的歌声却化成了深沉静寂。
过去,你们曾经问我,爱情妙在何处?我回答了你们的问话,你们个个感到心满意足。现在,我的眼上罩着爱情帷幕,我只有向你们打听爱情的特点,谁能回答我?谁又能猜透我的心思,将我的灵魂向我展示?
一柄火炬,燃烧在我的胸中,吞噬了我的活力,熔化了我的情思。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火炬?
寂寞之时,~只粗大的手揪住了我的灵魂,将难忍的苦涩与可口的甘甜之酒,注入我的心。谁能告诉我,这是谁的巨手?
静夜里,数只翅膀在我的床边拍击。我沉下心来,留意探察这陌生事物,侧耳细听那新奇声音,低头沉思不明之理,深入考虑不解疑难。我叹息,叹息中包含着痛苦与烦恼;对我来说痛苦、烦恼胜过欢歌、笑语。我向一种无形的力量屈服了;这力量使我一次次死去活来。直到东方破晓,我才入睡。醒时的人影,在我那疲惫的眼睑间上下抖动;梦中的幻像,在我的石头床上左右摇摆。
爱情究竟是什么?
一种无形东西,隐藏在岁月背后、视野之外,安居在人们心上,那究竟是什么?请你们告诉我。
一种绝对观念,产生这一切因与果,那到底是什么?请你们告诉我。
一股无名力量,将生与死化成比生更奇异、比死更深刻的梦,那到底是什么?请你们告诉我。
众人们,请你们告诉我:你们当中可有这样一种人,当爱神之手触摸他的灵魂时,他无动于衷,依旧沉睡?
你们之中可有这样的人:当心爱的少女呼唤他时,他能不离开父母与乡亲?
你们之中可有这种人:他不肯飘洋过海,横跨荒漠,翻山越岭,穿过峡谷,去会他的心上人?
假若心上人在极地,她的灵魂纯美,性情温柔,声音甜润,哪位小伙子不心向神往?
当上帝接受人的祈祷,而且有求必应时,谁不甘愿化香烟,奉献在祭坛之前?
昨天,我站在庙门前,向过往行人探问爱情的秘密。
一位身体瘦小的中年人,从我面前走过。他无精打来,叹息道:"爱情是一种天赐,本是从原始人那里继承来的。"
一位体魄健壮、肌肉丰满的青年人,从我面前走过。他低声吟唱道:"爱情是一种愿望。它与我们形影不离,将人们的过去、将来与我们的现在连结起来。"
一位神情凄怆的妇女,走过我的面前。她叹了口气,说:"爱情是一种致命毒素,地狱里的黑蛇吞食了它,将它喷洒在天空,尔后附在露珠上降下;干渴的灵魂喝了这种有毒露水,醉一时,醒一年,然后永远死去。"
一位面似桃花的少女,打我面前走过。她笑眯眯地说:"爱情是多相河之水,晨光新娘将之注入强健的灵魂里,让灵魂升腾,凝聚在夜空繁星面前,淋浴在白昼阳光之中。"
一位身穿黑衣的长须男子,从我面前走过。他满面愁容地说:"爱情是一种愚昧,随青春到而来,伴青春逝而消。"
一位面孔英俊、容光焕发的男子,从我面前走过。他兴高采烈地说:"爱情是一门高深学问,擦亮了我们的眼睛;神灵看到的,我们也看到了。"
一位盲人走过我的面前。他用手杖探路,边走边痛苦流涕地说:"爱情是一团浓雾,将心灵层层围住,遮掩了大自然的如画美景,使人只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岩石间晃动,听到的只是深谷传来的自己呐喊的回声。"
一位怀抱六弦琴的小伙子,打我面前走过。他边走边哼着小调:"爱情是一束神奇的光,发自灵魂深处,照亮了人的感官,使人看到世界是行进在绿色草原上的~支队伍,使人悟出人生是白日里的梦幻。"
一位驼背老人,拖着沉重的脚步,从我面前走过。他的双腿似乎有了毛病,颤颤抖抖地说:"爱情是坟墓里的僵死尸体、永恒世界中的静止灵魂。"
一个五岁孩子从我面前经过。他蹦蹦跳跳,拍着手,笑着叫道:"爱情就是我爸,爱情就是我妈。天下懂得爱情的,只有我爸和我妈。"
白日里,人们走过庙门前,个个都按自己的理解谈论爱情,人人都想揭开生命的秘密,无不畅谈自己的心愿。
夜来临,不见行人来往,但听庙里传出话音:"生命是两个一半:一半僵死不动,一半炽烈燃烧;爱情就是那盛燃的一半。"
我迈步走进庙门,双膝下跪,顶礼膜拜,虔诚祈祷,大声呼喊:
"上帝啊,请把我化为火吞之食,请将我变为圣火之餐。阿门。"
夜啊
情侣、诗人、歌手的夜!
影像、灵魂、幻想的夜!
渴望、钟爱、思恋的夜!
巨人啊,你站在傍晚乌云与黎明新娘之间,恰似鹤立鸡群。你腰挂锋利宝剑,头戴月光冠冕,身披静寂长衫,睁千只眼注视生命深渊,侧万只耳倾听死神吟叹。
夜啊,你是黑暗,使我们看到了天上的灿烂光辉;白昼光明,却用大地的前影将我们遮掩。
夜啊,你是希望,在无边的恐惧面前,是你掀开了我们的眼帘;白昼虚幻,在度和量分明的世界里,却使我们像瞎子一样受熬煎。
夜啊,你从容镇静,以沉默寡言揭示天上灵魂的奥秘;白昼喧闹,用大声吵嚷激发天涯沦落人的精力。
夜啊,你无比公平。总将弱者的美梦与强者的意愿拢集在困神的怀抱之中。
夜啊,你是仁慈之神,用无形的手指让不幸者会上眼,遂将他们的灵魂带往温和人间。
在你蓝色的衣精里,爱慕者们倾吐自己的心绪;在你沾满露珠的双脚上,寂寞者们挥洒自己的泪滴;在你那散发着河谷幽香的手心里,异乡客留下自己的记忆。你是爱慕者的良朋;你是孤独者的亲人;你是异乡客的伙伴;你是寂寞人的挚友。
诗人的情感,在你的身影下匍匐;圣哲的灵魂,在你的双肩上苏醒;思想家的才智,在你的发辔里蠕动。你是诗人的递词者;你是圣贤的启迪人;你是思想家的传授师;你是观察家的提示神。
当我的心厌恶了人类,我的眼懒于再看白昼的时候,便向遥远的旷野走去;因为那里栖息着先人的灵魂。
在那里,我看见一个黑色庞然大物,生着千只脚,信步在平川、幽谷。
在那里,我定神凝视幽暗处的眼睛,侧耳倾听无形翅膀扇动,伸手触摸寂静之神的衣领。
在那里,我面对阴森夜幕,不时自我鼓气壮胆。
在那里,我看到一个巨人身影,耸立天地之间,头顶云朵,身裹雾慢,傲视太阳,戏弄白天,蔑视跪在偶像前熬眼的信徒,责斥身卧锦缎的君王,怒目盯着盗贼的嘴脸,忠实守护在孩童枕边;为烟花女的微笑而悲痛垂泪;因情侣的啼哭而顿绽笑颜;借你的双手,高高举起胸怀宽广的大丈夫;假你的双脚,狠狠踢开心胸狭窄的怯懦汉。
在那里,我看到了你,你也看到了我。你威严,你是我的慈父;我梦想做你的儿子,拆除你我之间的屏障,撕毁你我脸上遮罩着的猜疑面纱。你向我倾诉了你心头的秘密;我向你诉述了我灵魂中的希冀。你的威严化成了比鲜花更美、比蜜语更甜的歌声;我的恐惧变成了比鸟儿安详、可爱的柔情。你把我高高举过头,让我坐在你的肩膀上。你教我放眼远望,洗耳恭听,佩侃叙谈。你教我爱人所不爱,你教我恨人所不恨。你用手指抚摩我的头,于是,我的思想纵横驰骋,化为江河,欢歌奔腾,冲走调草败叶;你用双唇亲吻我的灵魂,于是,我的灵魂轻轻摇动,化为火炬,炽烧怒燃,吞没枯枝朽木。
夜啊,我与你形影不离,直到我变得和你一模一样。我爱你呀,因为你我口味相投。我了解你啊,变成了你的缩影。你在我那黯淡的心中,布满了耀眼的繁星。夜幕垂降,钟爱之神将群星点缀在苍穹;晨光初照,恐惧之神又将繁星收拢。我心中有一轮圆月,时而闪现在乌云密布的天上,时而出没于充满梦幻的旷野。我那不眠的灵魂何其平静,它道出了敬慕者的心愿,听到了崇拜者祈祷的回声。我的头周围有一层神奇的外壳,临死者的喉鸣声将之撕裂,返老还重者的歌声又把它台缝。
啊,夜呀,我像你;人们会揣测我因此而自豪;而他们,则因自己像火,引以为荣。
我像你,我俩都是无辜的被告。
我的性情、爱好、品格和梦想,无不像你。
我像你,虽然我没有金色云霞桂冠。
我像你,虽然晨姑没给我的衣服绣上金边。
我像你,虽然我身上没有裹着云汉。
我是连绵、舒展、寂静、紊乱的夜。我的黑暗没有开头,也没有终点。当人们的眼睛里闪烁着欢悦光芒站起来时,我的灵魂却凄楚黯 然,升入云天。
夜啊,我像你;但是,我的黎明不会降临,直至笑迎大限。
神女
神女啊,你想把我带到何方?
穿山越岭,道路崎岖,荆棘丛生,可使我们身登九天,心人深渊。我跟随着你,要走到何月何年?
我扯着你的衣角,宛如孩子跟着母亲。我跟在你的身后,忘却了自己的幻梦。我望着你那羞花容貌,对周围晃动的人影一概视而不见,只觉得你有一种无形力量,将我紧紧引牵。
神女啊,请稍停片刻,让我仔细看看你的容颜!我走累了。这路途多么险,我的心儿为之抖颤。歇歇脚吧!我们已来到三岔路口,这是生与死的界限。我决不再前进一步,除非弄明你的意愿。
神女啊,你听我说。
昨天,我还是一只自由的小岛,展翅翻飞在湍湍溪流之上,鼓翼翱翔在广阔云天之间;暮色苍茫,我高栖枝头,极目眺望太阳神在傍晚建造、在落山前捣毁的彩霞城廊里的广厦、宫殿。
我像思想、意念,独自驰骋在地北天南,饱赏生活的美妙与欢乐,寻觅世间的奥秘与忧愤。
我又似梦幻,辗转奔波在夜幕之间,穿过窗子缝隙,来到熟睡少女的绣榻,戏逗她们那天真的情感。尔后,我又坐在老年人的床边,洗耳恭听他们诉述真诚的心愿。
神女啊,我今天遇到了你。我因吻过你的手而中毒,成了你的一名俘虏,拖着沉重的枷锁,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成了一条醉汉,仍想喝那夺去我的理智的醇酒,还要亲吻抽打过我的面颊的手掌。
神女啊,你停一停!我的体力已经恢复,我也已砸断了沉重的镣铐,摔碎了斟酒的杯盏。你想让我做什么,要把我带到何方?
我已经恢复了自由。难道你想让我变成一位自由伙伴:傻眼死盯着太阳,徒手抓火不打颤?
我再次打开了我的心扉。难道你想陪伴一位消磨时光的青年——白日,似苍鹰盘旋翱翔在大山之间;夜晚,如猛狮雄踞沙漠莽原?
你可满足于一个男子的爱慕,把爱情看成朋友,拒绝将之当做圣贤?
你可满足于一颗狂爱之心,它既不屈服,也不怕火炼?
你可满足于一颗柔韧的心灵,它在风暴面前摇动,但不被折断;它伴飓风而狂舞,但不会被连根拔起。
你希望我成为一个既不奴役人,又不被人奴役的人吗?
这是我的手,请用你那嫩白的手轻摇!这是我的躯体,请用你那柔软的双臂拥抱!这是我的嘴,请你深深一吻,时间要长,切莫作声。
自尽之前
昨天,我心爱的女子坐在这寂静的房间里。
她头靠着这柔软的玫瑰色锦枕,用这只水晶杯饮着接香精的美酒。
这都是昨天的事。昨天是梦幻,一去不复返。
今天,我心爱的女子已奔向遥远、空荡、荒芜、寒冷的地方,那里被称为空旷淡忘园。
我心爱女子的指纹仍然留在水晶镜子上,她那浓郁、芳香的气息依旧存在我的衣招里,她的话音依然在我房间里回荡。但是,我心爱的女子却早已奔向远方,那里被称为淡忘园;至于她的指印、香气、魂影,则将留在这个房间,直到明天。那时,我将打开窗子,请来风神,刮走美女留给我的全部赠品。
我心爱女子的画像依旧挂在床边;她写给我的情书,仍然存放在镶嵌着玛假、珍珠的银盒子里;她送给我作爱情信物的金黄额发,一直放在碍香村里的锦囊里边。所有这些,均放在原地,等待着明天。
当东方透出黎明曙光,我将打开窗子,让风神显威,把这一切带到黑 暗中去,带到吸神栖身的地方。
青年朋友们,我心爱的女子就像你们心上的女子一样,她是一位
罕见的女性,造物主赐予她鸽子般的温柔驯从,毒蛇般的反复无常, 孔雀般的妖艳妩媚,豺狼般的凶狠残暴,白玫瑰般的丰润多姿,黑夜似的阴森凄迷,外加一把炭灰,一勺海沫。
童年时代,我便认识了那位心爱的女子。我伴着她奔跑好戏在田野里;我抓着她的衣角漫步在大街上。
少年时代,我认识了她。在字里行间找到了她的形象;在天空的乌云间,看见了她的身影;从溪水淙淙声里,听到了她那悦耳的歌声。
青年时代,我认识了她。我和她对坐畅谈,征询意见,交流心底秘密,倾吐肺腑忠言。
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昨天。昨天是梦幻,一去不复返。今天,她已奔向遥远、空荡、荒芜、寒冷的地方,人称之日淡忘园。
我心爱的女子名叫生命。
生命是~位窈窕淑女,令我们神魂为之倾倒。她给我们许下许多愿:假若不能兑现,我们的耐心,便会云消雾散;倘使忠于诺言,我们便永不知厌倦。
生命是美女,用情人的泪水沐浴,以仇敌的鲜血当香水洒身。
生命是美女,身着白昼为表、黑夜村里的衣衫。
生命是美女,乐意以人心为友,但不愿与之结成终身侣伴。
生命是娼妓,诚然标致;但是,谁与她共枕,必定厌恶她那妖艳容颜。
我们与你们
我们是忧愁之子,你们是欢乐之子。
我们是忧愁的儿子,忧愁是神灵的身影,神灵不在邪恶身旁滋生。我们生有痛苦的心灵;痛苦巨大,小小心灵无地容纳。欢笑的人们哪,我们嚎哭,我们悲痛。谁用自己的眼泪洗澡,他将永远洁净。
你们不认识我们,而我们了解你们。你们顺着生活的急流匆匆而去,从不回头望望我们;而我们,则坐在河畔,能看到你们的身影,能听到你们的脚步声。你们听不见我们的呐喊,因为岁月的嘈杂声充斥了你们的耳间;而我们,则能听到你们歌唱,因为黑夜的低声细语启迪了我们的听觉器官。我们能看到你们,因为你们站在黑暗里的光明之处;你们则看不见我们,因为我们坐在光明中的黑影之间。
我们是忧愁的儿子。我们是圣贤,我们是诗人,我们是乐师。我们用心中的丝线为神灵编织衣裳,我们用胸中的种子充满天主的谷仓。你们是欢乐的儿子。你们把自己的心置放在幽静之神的手中,卤为它的手指柔软;你们乐意离群索居,因为房中没镜子能照出你们的容面。
我们叹息,花儿喊喊,树枝沙沙,溪水淙淙,和着叹息一道升腾;而你们,则在微笑,口里泻出的尽是嘲弄讥讽,酷似蛇毒注入人的伤口中。
我们啼哭,因为我们目睹了寡母的不幸、孤儿的可怜;你们微笑,因为你们的眼里只有黄金闪光。我们垂泪,因为我们耳闻了穷人的呻吟、被压迫者的呐喊;你们欢乐,因为你听到的只有任骼杯盏。
我们悲哀,因为天主将我们的灵魂与躯壳割裂分离;你们欢欣,因为你们的躯体依附着大地。
我们是忧愁的儿子,你们是欢乐的儿子。来吧,将我们的忧愁根源和你们的欢乐果实一起放在太阳神面前。
你们用奴隶的骷髅砌起了金字塔;至今,金字塔依旧巍然屹立在大漠之上,向历代人倾述着我们的永恒与你们的灭亡。我们用自由者的手臂捣毁了巴士底狱;各民族人民重复着巴土底狱这个名字,祝福我们,诅咒我们。你们在懦弱者的躯体上筑起了巴比伦空中花园,
你们在壮士的坟墓上建造了尼尼微宫殿;如今,巴比伦、尼尼微却成 了广漠上骆驼足迹的友伴。我们以玉石雕成了阿施塔特像;如今,玉石静立思动,无声欲言。我们拨动琴弦,欢奏纳哈万德曲;乐曲唤来
了知音者们那盘旋翱翔在广阔蓝天上的灵魂。我们用线条和色彩画 出了玛丽妞肖像;色彩犹如天使的情感,线条酷似神灵的思想。
你们身不离娱乐场,而娱乐场的魔爪在罗马和安塔基亚的舞台上葬送了多少壮士;我们喜欢寂静,寂静的手指写出了《荷马史诗人 《约伯记》和《特韵长诗》。你们与淫荡之神共枕同眠,淫荡风暴将上
千支妇女灵魂的队伍卷入了耻辱、败坏的深渊;我们崇尚离群索居,
在幽静的环境里,成就了《悬诗》、《哈姆雷特》和《神曲》名篇。你们与贪婪之心促膝夜谈,贪婪之剑造成了干条血河;我们始终驰骋想像之力,以幻想之手从高天光环来来了智慧花朵。
我们是忧愁之子,你们是欢乐之子。我们的忧愁与你们的欢乐之间障碍重重,羊肠小道崎岖艰险,你们的宝马华车无法通行。
我们同情你们的心胸狭窄,你们却憎恶我们的豁达坦然;站在我们的同情与你们的憎恶之间,时光老人也会感到难堪。
我们接近你们,将你们当做朋友,而你们却攻击我们,把我们看成敌人;友好和敌对之间隔着一条鸿沟,沟中尽是眼泪和污血。
我们为你们建造宫殿,你们却为我们挖掘墓坑;堂皇宫殿与黑暗基坑之间,人类以铁脚穿行。
我们用鲜花为你们垫路,你们却用猎获为我们铺床;真理在鲜花和疾寨之间久题长眠。
起初,你们以粗野的软弱对付我们温柔的刚强。你们一时压倒了我们,青蛙似地鼓噪鸣唱;而我们永远地战胜了你们,却像巨人,默不作声。你们把耶稣钉在十字架上,站在四周,嘲笑、亵渎他;但是,时隔不久,耶稣从十字架上下来,巨人般地走去,以灵魂和真理制服人们,将他的尊荣、仁慈洒满人间。
你们毒死了苏格拉底,以石击死了保罗,杀死了加利略,暗害了阿里·本·文比·塔里布,绞死了米达哈特帕夏;如今,这些人像凯旋的伟大英雄豪杰,永远活在世人的心间。然而你们,却像覆盖着尘土的僵尸一样留在人们的记忆里,不知是谁把你们埋葬在淡忘与空荡的黑暗之间。
我们是忧愁的儿子,忧愁是乌云,把吉祥、智慧之雨露降在人间大地;你们是欢乐的儿子,欢乐像烟柱,随时可因微风沙十力而无踪无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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