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恐惧(10)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一根弦断了。人站在舞台中央,盯着台下,不唱、不说、不动,傻了。演裴生的班主不知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救场,胡编了几句台词,走上前把我连抱带拖地弄下场,这边赶快闭幕。接着又锣鼓一点,演另一场折子戏了。
班主叫几个女人给我掐人中,灌糖水,折腾了半天,我才“哇”地一声哭出来。众人又赶快捂住我的嘴,怕哭声传到前台。哦,前台、台下,我终于想起眼睛刚刚所看到的,我害怕所看到的一切瞬间消失,忙撩开后幕的一角,又看见了——胥,千真万确坐在台下,他变得很消瘦,穿着没有帽徽领章的军服。
胥是不是听说我在川戏班子就寻了来,故意在台下看演出,给我一个惊喜?他不是曾说过,失散了,凭着我唱戏接头吗?或许他只是来听戏,万没料到我会在这里?他是听过我唱川戏的,难道就听不出我的声音?是我的戏妆太浓抑或变化太大,让他已认不出?这么多的念头搅动着脑子,我霍然本能地站起身来,一股热流推着我要去立刻见他……
可是,我竟停住了,一刹那——因为,我又看了一眼,看得清楚:他不是一人坐在那里的,左边坐着一个志,穿灰色列宁装,年轻漂亮的模样,不时与他说笑,显得很亲密。而右边坐着的男同志,就是前不久与我谈话的那一位。他也不断地与胥说着话。他是知道我底细的,包括我被捕受辱。他会不会已对胥讲了我的一切?胥见我下台并没找来,便是嫌我不干净了;如果胥还不知我的经历,我跑出去当着那位男同志的面,相见,又是怎样的不妥——
我不知所措,只有泪如雨下:慧娘啊,慧娘,你是鬼,我却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与裴生阴阳永隔,再美的少年也不可能属于你。我呢,谁又属于我呢?……天上的纱幔垂下来了,如云似雾,或者它们就是忘川之水。我喝了那么,却什么也忘不了。我也从阴间来,山重水复,却无法找到通往我的裴生之路……
舞台上的人正唱着高腔,帮腔的人一句句帮上去,锵锵逼死人地响起。我摇醒在后台板凳上熟睡的子丹和子青,指给她们看:那就是你们的爸……我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子丹睡意朦胧地冷不丁朝着台下吼了一声:爸爸。可惜,正遇上一阵鼓点和锵锵滚过来,炸天响,把那一声“爸爸”盖住了,全世界仿佛就只有我听到了。那些炸天响的鼓点与锵锵之后,再撩开看,前排的那三个座位已空荡荡,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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