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夜影淡漠道。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她那么善良,那么美好,别人多说一句都是亵渎,怎么会和那些恶心的女人一样。
“难道她不是女人吗?”蒙面阴暗男冷道,“就算年纪小,也是个祸害。”这种祸害离主上越远越好。
“你还真是和那个死男人一样哪。”
夜影睨了一眼他,淡漠的眸流泻出丝丝不悦,没再理会他。
果然是一个榆木脑袋,蒙面阴暗男不屑道,他不说,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心思。
可我就是要他知道。他已然动了情,身为一个暗卫,比他合格,比他更为主人看重的暗卫,是多么不可饶恕啊。呵呵。
暗室,两个男人都没有动作。
二人高大挺拔,身量相当,皆是漠然。
夜影淡漠地看向那个和他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庞,同样阳刚的线条。当然也有些许不同,明明相差无几的五官,偏生阴暗男的眉眼比夜影多了几丝柔美和秀丽。
夜光以眼神示意他看向墙角的女人,又回到夜影身上。
夜影也看到了,面无表情。
夜家世代效忠主子,绝无二心,却总要有后人来接替每一任随身暗卫的位置,继续守护新主子。
所以每任家主大婚后,便会每个月送来女人,以继香火。
以往的家主在此时应已成亲,而他们的主上及冠已六年,仍旧没有意愿娶妻。他们比主子还大两岁,此举亦是常理。
向来唯命是从的他,捏紧了拳头。没再多看一眼,令他恶心的女人,脑中突然闪过她温暖无暇的笑靥,才觉好些。剑起。
剑势被阻。夜光嗤笑,“什么时候没有主子的命令,你都能自作主张了?”
暗卫为主子而生,随主子而死。他们没有自我,只有主子,主子的命令。他们是主子如影随形的影子,是主子最有力的工具和忠仆。
夜影只是淡漠地看着他,眼中分明没有他。
抽回剑,转身。
“就算你为她守身如玉,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夜光的声音传来,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夜影身子一顿,疑惑地看向他。
“木头就是木头,一点不假。”夜光凉凉道。
“暗卫的大忌是什么,你还不明白吗?夜影。”
“你只是个卑贱的影子,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夜光嘴角一抹轻嘲,是对他说的,仿佛又是对自己说的。
“没有。”他从来没忘记过自己的身份,淡漠的眸子轻轻颤动。
“她是我的主子。”主上要他保护她,即使拼上性命也要护她周全,这是主上对他的命令,仅此而已。
真不知道这根木头脑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夜光冷冷一笑。“主子,主子,好一个忠心的奴仆。”
“身为最优秀的暗卫,却甘心呆在一个小女孩身边,就没有一点私心吗?”难道不是这个身份离她最近?那么近,又那么远哪。
“暗卫不可有私心。”他一板一眼道。
“你不希求从她那儿得到点什么。”夜光嘲道。“难道你的心也是死的,没感觉?”
“我想并非如此吧。你以为主上为什么调你到院外去。”
他的意思是...是...平静的心一惊,似风卷过,波涛起伏不定,面瘫脸终是维持不下去。
看到他的失态,难得一见的情绪波动,夜光心中有一丝畅快。继而言道。“如果是她,你还会这样无动于衷吗,嗯?”
啪——夜光偏过了脸。
他的小主子,是他这样的人能亵渎的吗。
然后——
两人干了一架。
某个妥协的人拖了个人过来,就这么愉快地解决了。
芷湘苑的书房。
某个粉紫色的身影伏案,一手支颐。右手上的紫毫毛笔在雪白宣纸上晕染出一块墨迹,犹自出神。
春光悄悄逝去,花瓣零落一地,而少女娇娇俏俏,正值人生之春季,水葱样的年纪。
【“笨蛋,你想出去吗?”
“嗯?”她懒懒地看他一眼。伸手想去捏他脸,却发现没什么肉,缩回手,哎,很多年前的小正太哪儿去了...出去?大概就是去出门一里的那片山坡走一圈。
“我不是笨蛋,瘦竹竿!”
“诶,你给我取的诨号吗?”十三笑得贱兮兮,“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去,我怎么也想不到,胖球团能变成细面条。”
瞟了她一眼道,“就你这样子,谁敢娶你哦。”
“不要你操心,自是会有人娶我的。”顾香尘笑吟吟道,“竹竿你才娶不到媳妇呢。”
那笑晃了他的眼,没顾及她损人的话,脱口道:“是谁?”
“啊?”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啊。“哈哈哈,反正我是不会那么运气差的,总有个人眼神不好看上了我。”捂脸,月哥哥我对不起你...
“不害臊。”十三瞪了她一眼。
顾香尘撇过头去,不理他。
“我可是马上要走了,错过了就没机会喽。”少年的气息凑到右边,粗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心中一动,小手拉住了他。她...她...她动摇了,或者这颗种子埋藏了很久,只等某一天爆发。
她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很想。
感受自己真实地存在着,存在于这个时空。
意识到那里怪怪的。抬头看看他僵硬的表情,顺着他的视线往下。
顾香尘立马讪讪地抽回了手。
十三面有尴尬,别开眼看向他处。
“咳,你对自己的身世一点不感兴趣吗?”
“你说什么?”她抬头,眼露疑惑。
“跟我走一趟,你就会知道答案。”】
顾香尘早已隐隐觉得不对,若是弃女,又为何身中剧毒,陌爹爹为何说谎呢,也许他也不知道。
压抑已久的向往,令人疑惑的身世,也许还有不打扰陌爹爹和未来娘亲的负气念头,汇成了一个想法。
她要出去。
低头,就着纸上晕开的墨,毫端舞动,笔锋流转,露出一截皓腕,不多时一幅写意山水画就。
顾香尘与平常一样去藏书阁。不过她此去是见一个人。
嗯,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就当是离家出走一回,她任性地想。
自由,自由...自由的曙光呢...就算以后要永远待在这里,她也不后悔。
这个时候,她全然忘记了某个爱她至深的爹爹。
十三阳光一笑,遮去不为人知的黑暗。“面条,你决定了?”
“嗯。”她点点头。“竹竿。”
“那我们走吧。”
“啥?你说现在?”顾香尘惊诧地看着他。
“你以为你再回去,或者告个别,被人看出异样,我们还能离开这儿吗?”十三鄙视道,“要走就趁现在。”
“可是...什么都不带吗?”顾香尘为难道,“至少带点银子嘛。”
“银子我有。”十三淡淡道。
在她万般不依不饶下,十三终是答应了她的恳求。揣了一张字条,潜了回去。
只见黑影晃过,穿花度柳,隐藏而行。脚步声靠近,黑影警觉地藏于花树后。
绿袍白裳的花走过,四周逡巡一圈,又和一女子说话。那个女子,他记得是她的丫鬟。
他运功隐藏气息,并无人发现他的存在。敛息术失传已久,他也是偶然得之。
翻身进入闺房,目不斜视地随意拣了几件贴身之物和衣裙,又在梳妆台拿了几件金银细软,绢布一包打了个结,放在肩上。
抽出怀里那张纸。只见白纸上短短几行工整的用炭笔写的字。
亲亲爹爹如晤:吾离家出走也,人皆不知,特此告诉。归日愿见诸人安好。诸物具备,不久便回,勿念。尘字
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倏忽不见。面无表情地看着纸的最后一角被烧成灰烬。方才离开。
将包袱递给她,她接过。瞧见平常她不常戴的簪环珍珠几件,“就这么点呀。”
“小财迷,这一件够普通人家生活几个月了。”他笑着看向她,又瞟向她瘦弱的小肩膀。其实钱财他有,她非要带点什么才够安心的话就带点吧,他觉得她背不得金银那种重物。
“哼哼。没听过无钱寸步难行吗?”她又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
啊,她忘了一个重点,他们怎么出去?外面还有一个木头,就算这个好摆平,那其他人呢...要不惊动一个人,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任他武功再高,还带着一个毫无武功的她呢。十三约我来这里,除非……
“你要怎么出去呢?”顾香尘心下思量,忽然看向他,“不要告诉我这里有密道。”
十三投以肯定的眼神,“面条,我想...”他顿住,“被你说对了。”
“你也只是猜测而已吗。”她被他这种随便的态度气死了。
“那我现在就验证一下我的猜测是对的。”他狡黠一笑,少年自信而阳光。
说着,他动身开始翻检查找。这碰碰,那敲敲,四处摸索。
她也和寻宝游戏似的,跟着一起找。
一炷香过去了...
两炷香过去了...
三炷香...突然,十三道:“找到了。”
手伸向其中一座烛台,旋转,烛台纹丝不动。
他蹙了蹙眉,暗暗使了内力,吧嗒——一滴汗落下。
顾香尘默默替她担了一把心。他再一使劲,警觉地听着四周的动静。只见靠里的一方书架缓缓移动,露出了后面一扇约摸三尺宽的门。
十三眼睛一亮,扯出一抹无声的笑。
顾香尘好奇地上去往门里看,她从不知有这个所在。不过就连十三打开都要耗费一番功夫,想来她发现了也无用。
快触到门的时候,被少年一把扯在身后,自己走在前面。
不意外地听到小小的抱怨声,他轻轻勾起了唇。
轻轻捏了捏,握紧了,那手心里温软的触感,微微使他感到迷惑。
晃了晃脑袋,不去想它。
也许从他决定跨出这一步的时候,他们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了...
顾香尘安安分分地跟在他身后。通道里有些黑,她害怕,抓得紧紧的似乎才有安全感。忽然包袱发出淡淡的光。
“笨蛋,平时看你胆挺大,没想到...”十三如平常一般说道。手上动作却是将她拉得更近了。
她捏了他一把,结果反将自己的手弄疼了。
“诶?”她翻出一颗珠子来。却是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晶莹圆润的珠子散发出明亮柔和的光芒,像夜色中闪烁的星星一般,立时周身照亮了一片,驱散了些许不安。
爹爹送的玩意儿一大堆,她平时都没注意到这一个,平常看起来普普通通的。
想到陌爹爹,她默默低下了头。
谁叫未曾得到的东西,往往比已经拥有的东西,诱惑更大。却不知,拥有过,再失去,当真是心痛呢。
“集中精神,目前看来这里没有机关,但还是小心为好。”十三回过头来。
“怎么,喜欢发光的东西?等出去我给你找一些来。”他未经思想,话已出口,随即觉得有些怪异。
她没有回答,只轻轻道:“我们真的、要出去了么?”
“是啊。”十三顿住脚步道,“你后悔了?我再送你回去?”
“不,不想回去。”顾香尘立即摇头道。她不想再呆在一个地方了,纵然所有人都很好,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觉得压抑。某一种感觉与日俱增。
“跟紧我。”他道。
通道不知不觉中越来越窄,由原来的宽敞,变为只容两人并行。而这两人还是一个高瘦,一个纤弱。
他远目望向远处的甬道,竟不能走了,就是一个面条也勉强至极,免不了磕碰。忽然他感觉到头顶有风掠过,凉凉的。
十三抬头,复又低头。
“面条,快抱紧我。”
她仰头,嗔道:“你...你干嘛?”眼睛里分明写着你不要脸。
“你看前面。”他以目示意。
“我第一次允许人家投怀送抱,错过了可没有咯。”十三无谓地玩笑道。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怕什么?”
顾香尘自是看到了情势。
“过得去吗?”她犹豫道。
“你抓紧我,别拖后腿,自然能安然度过。”十三依旧是轻松的表情。“看不起我的轻功吗?”
实则刚才转动机关已经消耗了些内力,此去还算勉强得过,幸好有山石借力。
她依言抱紧了对方的腰身。
“很勉强嘛,你确定不会掉下去。”她那细胳膊确定撑得住?
“我看你不像那种拘束得紧的女子,怎么别扭起来?”
“你不会低下来点吗,瘦竹竿。”她没好气道。太高了,够不着!
等到脖子被揽住,他嗤笑一声,纵身而起。
真的很想赏他个爆栗,这么好的角度和高度,奈何没有空出的手。只能以眼神给以不满。
“你刚才的意思是,我像很随便的女子?”她气呼呼道。
“不是。”十三道。他的意思是她不像那种假正经或者真呆板的人,她好像和这儿的人不一样,是...
翻腾着肚中不多的墨水...对,就是率真。
“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人也一样。”她说得无比自然。她认为哥哥说的话是没有错的,所以她更喜欢和气质干净的人做朋友。
“嗯。”少年的声音飘散在风中,不知何意。
渐次有更多的光漏进来,风也更大了。少年提气一窜,又稳稳落下。
脚踩到实地,顾香尘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出来啦!
缝隙已经很小了,却是两座山峰相依耸立。看不出任何端倪。
转身。眼前,别有一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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